可厲害卻不同，從本質(zhì)上就完全不同。

江瑜揉了把臉，重重地從鼻子里噴出口氣來。

果然還是應該去道歉。為了曾經(jīng)的自己，為了厲海曾經(jīng)的付出和受到的傷害，哪怕他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不在乎了，又或許并不打算原諒自己，他都應該去道歉。

為自己最困難的時候他伸出了援手，可他陷入困境時自己卻離他而去而道歉。

打定了主意，工作起來的時間就變得很是煎熬和漫長。

江瑜時不時停下來看看表，整顆心都不在眼前的工作上了。

而另一頭，參加臨時會議的厲海也一直在走神，甚至在需要他做簡單總結(jié)的時候居然連續(xù)咬了三次舌頭，說了五次“嗯……”。

這對向來不用草稿，出口成章舌頭不打卷兒的厲海來說，實在是足以讓他人震驚到掉下巴了。

為此，會議結(jié)束后幾個部門的經(jīng)理還專程來表達了一下關心，人事部的女經(jīng)理更直接，直接塞了他兩盒感冒藥。

“不……我不是……”經(jīng)理們拍拍他的肩膀，各自說了聲‘不要太累’的話就走了。

這讓厲海很是哭笑不得。

張擇一酸溜溜地說：“這也就是你，換成別人誰搭理?。俊?/br>
旁邊一位女職員也笑道：“咱們宣傳部的頂梁柱，可不能隨隨便便倒了?！?/br>
厲海無奈搖頭，拿著感冒藥回了辦公室。

一關上門，隔絕了外人的視線，他整個人就有些虛脫似地倒進了椅子里。

開會的時候他滿腦子都是江瑜沖進門里來的模樣，他好像比以前還瘦了，個頭倒是沒怎么變，下巴尖了，那原本清秀的面容變得立體了許多，輪廓長開了，不再那么年輕，卻依然對自己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八年。

他出現(xiàn)的那一刻，仿佛這八年根本就不存在了一樣。所有的記憶如浪潮涌進了大腦里，情緒后知后覺地開始沸騰，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卻讓他在會議上頻頻走神，根本無法專心。

他很驚奇，自己居然能走出那家店，而不是直接追上去。

這一刻他才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老了，不如當年熱血輕狂，不管不顧了?；蛟S他的情感中有過那么一瞬的松動，可最終獲勝的卻是理智。

在社會里的摸爬滾打，讓他下意識地選擇了最恰當?shù)奶幚矸绞?，而不是直接讓情緒代替理智，掌管自己的身體。

他有大力公司的聯(lián)系方式，也知道地址，知道江瑜在那里工作，他有得是機會去找他。

問題是，找不找？

厲海以手撐額，呆呆地看著桌面，腦袋里滿是問號。

找不找？找了又如何？要說什么？說‘嗨，好久不見’？當年連商量的余地都沒有就放棄的是對方，決定離開的是自己，現(xiàn)如今又要說什么？

何況他看見自己的第一反應就是逃離。

厲海想到此，一系列的激動，亢奮和茫然又被潑了冷水，逐漸涼了下去。

今天的時間似乎格外漫長，漫長到好像不會有下班的那一刻了。

等到門外傳來敲門聲，張擇一的聲音在外頭響起時，厲海甚至覺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冗長又昏沉的夢而已。

“吃飯，一起嗎？”張擇一問。

“不用了?！眳柡Ｆv地捏了捏鼻梁，看了眼屏幕，他一整個下午居然什么都沒做。

門被打開，張擇一往后退了一步，看到厲海的臉色時皺了皺眉，“我覺得你看上去不太妙。”

厲海覺得整個人有點頭重腳輕，果然感冒還沒完全好。早上出門的時候他應該再吃一次藥的。

“你好好休息。”張擇一看他有點晃，伸手把他扶到辦公室坐下，“我去幫你叫個車吧。”

厲海擺擺手，抬手灌了杯茶水下去，又用冰涼的杯子貼了貼臉。

這一涼，似乎整個人精神了一些。

“我自己回去，沒事?！眳柡Ｅ牧伺膹垞褚坏母觳?，等人走了之后，又獨自坐了會兒才起身朝外走。

他坐電梯直接下到停車場，然后開車出來，經(jīng)過公司門口的時候意外看到了一個眼熟的人影。

江瑜依然背著那個大包，在大廈一樓門口的臺階上坐著。他低著頭，一直呆呆看著自己的手機，也不知道在干嘛。

會來自己工作的大廈，顯然不是巧合。

聯(lián)想到自己給的那張名片，厲海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車停在了路邊，降下車窗對臺階上的人喊了一聲。

江瑜抬頭，瞇起眼看過來的樣子一瞬間似乎和曾經(jīng)的什么回憶重合了。

厲海暗罵自己不爭氣，邊道：“在等人？”

江瑜有點尷尬地走過來，“我……等你。”

厲?？戳怂粫海栈匾暰€，“上車?！?/br>
車是路虎的一輛城市SUV，空間不大，但車內(nèi)造型設計非常時尚簡潔。

江瑜坐在副駕駛上，一路沉默，竟是找不出話來說。

像老友一樣開玩笑說：“哎呀看起來混得不錯嘛！”——感覺很欠揍。

像老同學一樣用恭喜的語氣說：“沒想到你現(xiàn)在混的這么好，咱們又是房東和租客的關系，以后多關照?。　薄杏X更欠揍了。

或者像舊情人一樣地說：“看見你過得好，我也放心了?！薄蓿瑩Q位思考一下，連他自己都不會領情。

一路沉默，直到車開進一個小區(qū)，進了停車場，厲?？戳搜蹠r間，“還沒想好要說什么？”

下班正是擁擠的時候，二人居然僵持了接近兩個小時誰也沒主動開口。

江瑜覺得奇怪，上班的時候覺得時間慢，現(xiàn)在怎么又覺得時間很快了？

“我，我就是想說……”江瑜扯了扯嘴角，“突然看到你，挺驚訝的，然后……那個，想，跟你道歉?！?/br>
江瑜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光是說一句話就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渾身充滿了一種說不清的恐懼感，聲音都微微有些發(fā)抖。

他不敢抬頭，但等了半天對方都沒什么反應，他又小心翼翼抬眼去看。

這一眼就讓他嚇了一跳。

厲海皺著眉，閉著眼，臉很紅，紅得有些不自然。

江瑜當然沒自以為是到認為這是因為自己的話而感到開心或者不好意思的反應。

厲海其實已經(jīng)有點聽不清江瑜在說什么了，他強打起精神開門下車，沒什么力氣地說：“我現(xiàn)在感覺有點不舒服，不如等過兩天我再聯(lián)系你……”

他急著回家，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雖然他半路想將人放下車，一是因為堵車太厲害，二也是有些復雜的心思在里頭，于是就這樣把人給帶了回來。

現(xiàn)在再讓對方走，對于厲海的工作職業(yè)來說實在是太不夠禮貌了，也欠缺考慮?？伤F(xiàn)在也實在顧不上計較這些了。

他轉(zhuǎn)身想走，有人卻比他更快一步。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