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站著一個高個子的人，可也就僅此而已，比起厲海，臉上帶著笑容，說話大大咧咧的江瑜反而更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徐mama不悅道：“我一問你們班主任自然就知道了，這有多難嗎？你這孩子……”徐mama還記掛著在陌生人面前得維持住形象，話沒說得太過分，聲音也不大地道的：“mama關(guān)心你，也關(guān)心你的同學，來看看怎么了？”

江瑜拉了拉厲海的衣擺，厲海低頭看向他，江瑜的目光卻轉(zhuǎn)向徐mama。

“徐阿姨，謝謝你來看我，厲海從受傷之后腦袋經(jīng)常時不時地抽疼，他跟我說晚上不太容易睡得著，所以最近脾氣不太好，你別往心里去?！?/br>
江瑜笑嘻嘻的，話音很輕，徐mama本來有意質(zhì)問前因后果此時也找不到恰當?shù)臅r機開口了。她猶豫了一下只好轉(zhuǎn)向兒子，“你怎么不跟mama說？別是傷到腦袋里面了，走，媽帶你再去復查一下?！?/br>
厲海想說不用，江瑜卻推了他的腰一把，“去吧去吧，腦袋這東西可不是說著玩的，去看看也好?！?/br>
厲海不想拂了江瑜的意思，他看得出來，江瑜不贊同自己和老媽鬧矛盾。想想江瑜家里的情況，厲海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只得提起書包說：“那我一會兒再過來?！?/br>
“嗯?！苯]揮手，“阿姨慢走?！?/br>
“……誒，你也好好休息?！毙靘ama點點頭，又跟梁冰打了個招呼，“那我們就不打擾了?！?/br>
“客氣了?！绷罕鶑澠鹱旖?，露出一個習慣性的精英微笑，那雙眼睛彎起來顯得更好看了一些，“讓您費心了?！?/br>
病房門打開，重又關(guān)上，厲海站在門外看著門板發(fā)了會兒呆。

徐mama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看過來，“你干什么呢？過來，我還有話問你?！?/br>
厲海面無表情看她一眼才慢騰騰邁動步子跟了上去。

病房中，梁冰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看廁所里洗漱用品都是齊的，屋里也打掃得很干凈，又伸手撥開窗簾往外看了看，最后才在窗下椅子里坐了下來。

“這房間不錯啊?！绷罕N起二郎腿，說：“誰幫你弄的？”

“班主任?！苯っ鎸δ赣H，臉上燦爛的笑容消失殆盡，“你來干嘛？”

“你meimei和你左叔都讓我來看看你?！绷罕膊恢朗枪室獾倪€是干嘛，什么話不對挑什么話說地道：“你手如何了？還能用嗎？你就跟江明興學吧，總有一天跟他一樣廢了?！?/br>
江瑜清清淡淡地應了一聲，“哦?！?/br>
梁冰擰起眉，“哦什么哦？哦叫回答嗎？江明興成天也不知道在教你些什么東西，好好的學不去上，倒是學會打架了？還把警察給驚動了，你知道你們班主任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什么表情嗎？江瑜啊江瑜，你真是能干了啊你。”

江瑜笑了，笑了半天才說：“哦?！?/br>
江瑜也不知道是被戳中了什么點，哦完以后就又笑了起來，笑了半天也停不下來。

梁冰抱著手臂看他，“好笑嗎？你是覺得很好笑嗎？你長大了，哦，翅膀硬了，想干嘛干嘛了是吧？打了一架，驚動了警察，班主任，你們學校同學也都知道了，你很得意？就你能耐了是吧？”

江瑜用沒受傷的手抹了把臉，饒有興趣地看著梁冰，“你這是來教訓我了？”

“我是你媽，我不教訓你誰教訓你？”梁冰道：“你以為我想教訓你嗎？這要是換了別人，你看我多說一個字嗎？”

“哦，所以你這是在盡一個母親應盡的職責？”江瑜瞪大了眼看著梁冰，“我是該跪下領(lǐng)旨呢？還是感恩戴德，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把您歌功頌德一遍？”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梁冰一拍椅子扶手，氣道：“你跟江明興是要把我活活氣死啊，?。磕銈z就是聯(lián)合好了來玩兒我的是嗎？你醫(yī)藥費誰給，你這一天幾百元的病房錢誰給？你以為江明興會給你嗎？”

“他坐牢啦?！苯ふ０驼０脱郏芭辛藘赡昴睾孟??！?/br>
梁冰一愣，呆了半天才道：“誰告訴你的？”

“我聽到啦?！苯ひ荒樰p松地說：“我們班主任和教練偷偷說的時候，他們以為我不知道，卻沒想到我聽到了?！?/br>
梁冰消化了半天這個消息，沉默了片刻才說：“關(guān)得好……免得一天到晚禍害人……”她又看了江瑜一眼，嘖了一聲站起來，說：“等你可以出院了，給我打個電話，我讓司機來接你?！?/br>
“接我干嘛？上你們家住去??？”江瑜擺擺手，“不用了，我自己也……”

“你左叔專門說了，你就在家里休養(yǎng)?！绷罕鶑陌锬贸鲥X包，數(shù)了幾張紅票子遞給江瑜，“先拿著，吃飯用藥哪里都要錢，不夠了再打電話?！?/br>
梁冰說完，見江瑜沒伸手過來接著干脆就直接甩在了被子上。

“我還有個會要開，年底了誰都忙，你可真會挑時候?！闭f完她背上包噔噔噔地走了。

江瑜盯著那幾張紅頭面無表情看了半天，之后又費勁地側(cè)過身，忍著痛把塞在枕頭下的紅包拿出來，單手抖了抖，掉了好幾張紅頭，目測估計得有個六百左右吧？

加上梁冰拿的，有個一千多元了。

江瑜伸手將錢都聚到一起，可不知道為什么，手有點不受控制地開始發(fā)抖，先是手指尖，再然后是整個手腕，抖得跟羊癲瘋了一樣，最后他把被褥一掀，錢漫天灑了出去。

江瑜一言不發(fā)，沒有嘶聲裂肺地大叫，也沒有哭，只是坐在床上狠狠地喘氣。他的胸口劇烈起伏，手握緊成拳一下下砸在軟軟的被褥上，他砸得很用力，床板都發(fā)出了咚咚的聲音，片刻后他才安靜下來，目光空洞地看了一會兒自己的手，麻木地縮下床，費力地將灑落一地的錢撿了起來。

等厲海回來的時候，房間里已經(jīng)歸于一片安靜，像是什么事都沒發(fā)生。

江瑜蓋著被子，看著窗外啃著蘋果，厲海皺眉，“洗過沒有啊拿了就吃？”

江瑜唔了一聲，“隨便啦，不干不凈吃了沒病?！?/br>
厲海嘖了一聲，有些尷尬地道：“我媽……已經(jīng)走了，沒給你添麻煩吧？那個……阿姨呢？”

“你說梁冰？”江瑜舔了舔嘴角，“走啦，她忙得很?！?/br>
“哦?！眳柡Ｒ娝幌攵嗾f，也不問了，走過去坐在床鋪邊上，“我媽拿了多少錢給你？你要是覺得不舒服，我拿回去還給她?！?/br>
“六百。”江瑜笑起來，“別啊，你還回去你媽心里怎么想？算了……誒，你腦袋看得怎么樣？”

“沒事啊?！眳柡o語地看他一眼，“都你亂說瞎話瞎編，我跑了一輪的檢驗室，到處都排隊，煩死了?！?/br>
“讓你媽安心就行了?！苯ひеO果，好半天才說：“別跟你媽瞎鬧，多大的人了，別跟我說你還有叛逆期啊，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