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但從名字上聽起來，段嶺馬上就知道是吐谷渾部人，忙與他問好。

那名喚丹增旺杰的年輕人連漢語也不會說，朝赫連博解釋了一大串，讓赫連博翻譯。段嶺心道這么說下去，到明天天亮都說不完，便擺手道：“不打緊?！?/br>
“朋友。”赫連博說，“是朋友?！?/br>
于是段嶺與丹增旺杰擁抱了下，大伙兒無聲勝有聲的也就算了。遼國派過來的卻不相識，乃是一名二十來歲的男人。

“在下耶律魯?！蹦悄腥顺螏X行禮道，“大遼北院左中平事?！?/br>
左右中平事乃是北院大王下面的參謀，耶律大石死后，北院重組，上來一個這么年輕的皇族，說不定耶律魯將是未來的北院大王，段嶺心道耶律宗真也是給足自己面子了。

耶律魯拿著一封文書，遞給段嶺，段嶺會意便接過。又見述律端跟在隊伍里頭，想必耶律魯?shù)昧嗣?，先去過鄴城一趟，不見段嶺，這才與述律端來到江州。

“國有內(nèi)事。”段嶺說，“應接不暇，多有得罪，讓各位看笑話了?！?/br>
內(nèi)城被韓濱占領，眾人都看在眼中，也都沒說什么，謝宥便安排他們暫且住下。拔都來了，段嶺正心生一計，低聲朝武獨說：“我有個辦法，正好可以混在他們里頭進去?！?/br>
武獨正警惕地打量拔都，朝述律端示意，述律端便過來側(cè)耳聽武獨吩咐。武獨讓他多帶點人，看著拔都，以免鬧出什么事來。

“別的人我不擔心?！?/br>
武獨與段嶺走到驛站外，認真道：“你覺得布兒赤金拔都是為的奔喪來的？”

段嶺知道武獨話中之意：拔都明顯是來撿漏的，在他心里，多半認為李衍秋駕崩后，自己無依無靠，奪回皇位成為泡影。正好過來看看情況，說不定還能把他抓回去。

“你陪他們聊聊?！倍螏X說，“我去問問拔都?！?/br>
“別又被抓了?！蔽洫氄f，“你落在他們手中已有兩次了。”

段嶺哭笑不得道：“不會的。”

在江州有黑甲軍保護，這樣還能被抓走，謝宥就不用混了。段嶺回到驛站中，見赫連博與那吐谷渾部的年輕人已各自被帶去安置，述律端也與耶律魯離開，方才正吵得不可開交的幾伙人，終于逐漸安定下來。

剩下拔都還在驛站里站著，低聲朝阿木古吩咐事情，見段嶺來了，兩人便停止交談，拔都示意阿木古先走，阿木古便轉(zhuǎn)身離開。

兩人安靜地站在客棧內(nèi)，落日余暉照了進來。

“出來走走？”段嶺說。

拔都一撣袍子，撣出飛揚的灰塵，滿不在乎地跟著段嶺，走出驛站。

江州長街籠罩在落日里，城外一望無際的遠方，玉衡山下，玉江折而向南，匯入長江，滾滾東去。

“三年還沒到呢?！倍螏X說，“這么著急做什么？”

拔都看著段嶺，停下腳步。

“你這一輩子，待你好的人太多了。”拔都說，“我這點真心，常常被你拿去喂狗，習慣了?！?/br>
段嶺笑了起來，說：“若真這么想，我也不會出面來見你了，謝謝?！?/br>
段嶺心里還是有點感動的，他知道拔都仍想努力一把。

“你叔駕崩，我知道你要帶著那點人回來找蔡狗奪權(quán)?！卑味加终f，“想過來看看，幫你一把，幫了沒用，也好帶你走，免得你死了?！?/br>
“你變了?！倍螏X奇怪地發(fā)現(xiàn)拔都這次見面時，已不再是上次的滿身刺和棱角，更不會說不到幾句就動手。

“想開了。”拔都說，“回去以后讀了些你們漢人的書，我沒空看，是書官給我念的，從前是我不對，對你太兇了?！?/br>
拔都居然會說出“從前是我不對”的話，簡直令段嶺無法相信，段嶺雖然認為讀書能改變?nèi)耍欢鴧s不覺得能改變拔都。

拔都眉目中仍帶著少年的傲氣，卻已內(nèi)斂了許多，隱隱約約，眼神里帶著點與耶律宗真相似的威嚴。

“你如果真的了解我。”段嶺說，“就知道哪怕我失敗了，也不會離開的?！?/br>
“嗯?！卑味颊f，“所以我才過來?！?/br>
段嶺說：“幫我一個忙?！?/br>
拔都說：“你安排吧，赫連也是來幫你的，那小子一見面就差點和我們打起來?！?/br>
段嶺說：“那……我安排好了叫你，你先休息吧。”

段嶺正要離開，拔都卻叫住了他。

“段嶺?！卑味颊f。

段嶺：“？”

拔都說：“我成婚了?！?/br>
段嶺先是一怔，繼而笑了起來，說：“恭喜你，拔都！你的妻子一定是很美的！”

拔都只是靜靜站著，看著段嶺，段嶺這才知道，為什么這一次拔都的態(tài)度會變得如此不同，也許他確實放下了。

“我娶了脫脫的小女兒?！卑味颊f，“懷孕了，他們都說會是個漂亮的女孩兒?！?/br>
“太好了?！倍螏X笑著說，“當?shù)院螅傻贸墒煲稽c?！?/br>
拔都沒有說話，眼里帶著些許笑意。段嶺心里有點唏噓，沒想到拔都也要當?shù)?，末了又笑著過來，抱了下他。

“晚上喝酒，給你們接風?！倍螏X說，“我去讓人準備。”

當夜，謝宥辟出新的驛站，讓人擺開筵席，姚復不便露面，派鄭彥過來與赫連博聊了幾句。赫連博也與姚靜完婚，婚后有一男孩，已快有兩歲大了。

“今夜既然各位是為我大陳而來。”段嶺說，“便請看在我面上，暫化干戈，畢竟這人世間，打仗的時候多，能坐在一起喝酒的時候不多。”

眾人紛紛點頭，本來也不是為了再起爭端而來，都希望大陳的新任君主繼位后，能有新的外交方案，邊疆不再起戰(zhàn)事。聞言便紛紛舉杯，一飲而盡。這夜只談家事，不談國事，耶律魯跟隨耶律宗真多年，也略知這些少年們的故事，便隨同閑聊了幾句。

席間赫連博又結(jié)結(jié)巴巴地學自己的兒子說話，逗得滿堂大笑。拔都喝醉后，只是不住提當年段嶺在上京的事，段嶺生怕他說得太多，隔墻有耳走漏了風聲，又不住打岔，拔都卻反復提，最后段嶺無奈，只得任他去了。

到得二更時，述律端過來，朝段嶺俯耳傳訊，段嶺便知道武獨已準備好了，離席后，與赫連博、耶律魯、拔都、丹增旺杰四人約定，到時將親自帶他們進城去，明天酉時在城外集合，方回去匯報李衍秋。

“太危險了?！崩钛芮锫犕甓螏X的計劃便道，“萬一被認出來怎么辦？”

“武獨會暗中保護我?！倍螏X解釋道，“我們只要一出發(fā)，武獨就會帶人進城?！?/br>
“就怕他不讓你們進去?！崩钛芮锵肓讼?，答道。

“會的?！倍螏X解釋道，“只要有布兒赤金拔都和赫連博在，韓濱求之不得，因為他倆正好可以當人證，指認蔡閆的身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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