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勉強(qiáng)笑了笑，認(rèn)真答道：“讀書上學(xué)，乃是天經(jīng)地義，不必報(bào)答我。來日你有的是人要報(bào)答?！?/br>
買過文房四寶，吃了不少東西，郎俊俠又給段嶺買了個(gè)手爐、一個(gè)繡花的布囊，將段嶺的半截玉璜裝在布囊里，貼著內(nèi)衣攜帶。

“這東西無論何時(shí)，都不可丟了?！崩煽b叮囑道，“切記。”

郎俊俠帶著段嶺，出鬧市，拐進(jìn)一僻靜長街，臨街有一古樸建筑，白墻黑瓦，瓦楞上又堆疊著一層層雪，樸素大氣，院墻內(nèi)松柏皚皚，傳來孩童的聲音。

段嶺聽到小孩的聲音便精神一振，跟著郎俊俠以來已有許久未見過同齡人了，成日規(guī)規(guī)矩矩，不似在汝南城中泥里來水里去地撒野，不知上京的同歲人平日里都玩什么。

郎俊俠牽著段嶺入內(nèi)，段嶺見院中積雪掃得干干凈凈，三個(gè)比他高了一頭的少年站在十步外，各拿著箭，投進(jìn)不遠(yuǎn)處端放著的壺里。聽到腳步聲，少年們便朝段嶺望來，段嶺又有點(diǎn)忐忑，朝郎俊俠靠近了些。

郎俊俠沒有停留，一路帶他進(jìn)了內(nèi)廳，廳中坐著一個(gè)老頭兒，須發(fā)花白，正在喝茶。

“在這兒等我一會兒?！崩煽b說。

段嶺一身靛青色袍子，站在廊下，郎俊俠徑自進(jìn)去，里頭傳來說話聲。段嶺一時(shí)走了神，見柱子后頭，又有一少年過來，打量自己，站在一口鐘前頭，漸漸地，庭院內(nèi)聚了不少小孩，約莫著都有八九歲大，各自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段嶺，小聲議論，有人過來想和他說話，卻被個(gè)頭最高的那少年阻住。

他站在鐘下，朝段嶺問道：“你是誰？”

段嶺心里答道：我是段嶺，我爹是段晟……嘴上卻不吭，心中生出些許麻煩將近的預(yù)感。

見段嶺怕生，小孩們紛紛笑了起來，段嶺雖不知他們在笑什么，心中卻生出一股怒意。

“從哪兒來的？”少年拿著一根鐵棍，在手里拍了拍，走上前來。

段嶺本能地就要躲，少年卻以空著的那只手搭在他肩上，霸道地?cái)堉螏X，朝自己懷里一兜，用那鐵棍抵著段嶺下巴，令他稍稍抬起頭，調(diào)侃道：“你多大了？”

段嶺幾番要躲開，卻被少年箍著，動彈不得，好不容易推開了他，卻不敢離開，只因郎俊俠讓他在那處站著，他便只好站著。

“喲。”少年比段嶺高了一頭，一身北人裝束，狼裘襖子狐尾帽，雙目黑中帶一抹星藍(lán)，皮膚黝黑，站在段嶺面前，猶如一頭將要成年的狼崽子。

“這是什么？”少年伸手到段嶺頸上，去扯系著布囊的紅繩，段嶺又躲了。

“過來啊。”少年見段嶺忍而不發(fā)，就像拳拳揍在棉花里，毫無趣味，又拍拍他的臉，說，“問你話呢，是啞巴嗎？”

段嶺看著那少年，緊緊握著拳，目露兇光。殊不知在少年眼中，段嶺不過也是尋常富貴人家的紈绔子弟，只需一棍下去，便得哭爹叫娘地求饒，然而在動棍子以前，少年似乎還想再逗他玩玩……

“這是什么？”少年湊到段嶺耳畔，伸出手，要將段嶺脖上的布囊順手扯過來，湊到他耳畔小聲揶揄道，“方才進(jìn)去那人是你爹還是你哥？還是你家童養(yǎng)的相公？在里頭給夫子磕頭求告么？”

這下背后的孩童們紛紛笑了起來，段嶺生怕布囊被扯斷，隨著他的動作被牽到東，又牽到西，死死護(hù)著系布囊的紅線。

“駕——！”少年煞有介事地指揮道，“一頭驢?！?/br>
在旁觀看的孩童們哄堂大笑，段嶺一張臉漲得通紅。

少年還沒說出下一句話，就眼看著段嶺的拳頭變大，緊接著鼻梁處傳來一陣斷裂般的疼痛，他被揍得朝后摔去，倒在地上。

一場混戰(zhàn)就此開始，那少年鼻血長流，卻不退卻，沖上前要掀段嶺，段嶺卻矮身朝他腰上一撲，把他撲出回廊，摔在花園中，這一下，圍觀的孩童們當(dāng)即紛紛大聲叫好助陣，圍成一個(gè)圈，光看兩人在雪地里扭打起來。

段嶺臉上吃了一拳，胸膛又挨了一腳，眼冒金星，被那少年騎在身上按著打，脖子上盡是對方的鮮血，直被揍得眼前發(fā)黑，力量蓄到了極限，忽然抓住那少年的腳踝，把他狠狠掀翻在地。

緊接著段嶺又是瘋狗一般地?fù)渖先?，咬在那少年手上，眾孩童登時(shí)嘩然。少年痛得狂叫，揪起段嶺衣領(lǐng)，抵著他的頭朝著銅鐘上猛地一撞。

“當(dāng)”一聲巨響，段嶺軟倒在地，嘴里、鼻里、耳膜中全在“嗡嗡”地響。

第5章別離

“住手！快住手！”

響聲終于驚動了郎俊俠，只見他一陣風(fēng)般直沖出來，夫子緊隨其后，怒吼道：“快快住手！”

孩童們馬上自覺退到墻后，少年跑開，夫子怒氣沖沖地上前，一把抓住了那少年。郎俊俠臉色煞白，忙抱起段嶺，檢查他傷勢。

“怎不喊人？！”郎俊俠怒了，簡直服了段嶺這脾氣，若叫起來，郎俊俠當(dāng)能察覺外頭出了事，偏生段嶺一聲不吭，聽見兒童嬉鬧，也只以為在逐球戲耍。

段嶺左眼高高腫起，一臉狼狽，卻朝郎俊俠笑了笑。

半個(gè)時(shí)辰后。

郎俊俠給段嶺洗過臉，擦去身上、手上的泥水。

“給夫子上茶?！崩煽b吩咐道，“去罷?！?/br>
段嶺剛被揍完，端著茶盞的手不住發(fā)抖，抖得杯盞叮當(dāng)作響。

“入我名堂，須得將逞勇斗狠的這脾氣收一收?！狈蜃勇龡l斯理道，“放不下這一身戾氣，指引你一條明路，朝北院里走，自有去處?！?/br>
夫子看著段嶺，只不接他的茶，段嶺端了半天，也不知該說什么，見夫子不接，便將茶盞放到案上，茶水還潑出來些許，濺上夫子衣袖，夫子登時(shí)色變，怒道：“放肆！”

“夫子。”郎俊俠忙單膝跪下，朝夫子求情道，“他不懂規(guī)矩，是我沒教好?！?/br>
“你起來?！倍螏X幾番受這折辱，拉著郎俊俠，要讓他起身，方才那少年鄙夷之言仍在耳畔回響。郎俊俠卻少有地朝段嶺發(fā)怒，說：“跪下！你給我跪下！”

段嶺只得跟著跪下，夫子這才稍平怒火，冷冷道：“不懂規(guī)矩，便領(lǐng)回去教會了再來、樞密兒郎、番邦質(zhì)子，哪一個(gè)在我這里能說不懂規(guī)矩？！”

郎俊俠不吭聲，段嶺也跟著不吭聲，夫子口干舌燥，喝了口段嶺端上來的茶，說：“過來上學(xué)后，一視同仁，再行私斗，逐出學(xué)堂。”

“多謝夫子?！崩煽b心頭大石落地，又讓段嶺拜三拜，段嶺心不甘情不愿地拜了，被郎俊俠領(lǐng)著離開。

途經(jīng)前院時(shí)，又見那少年跪在墻前，面壁思過，段嶺多看了他一眼，少年亦回瞥了他一眼，彼此眼中充滿憤恨。

“怎么被打也不吭聲？”郎俊俠眉頭深鎖，回到瓊花院內(nèi)，給段嶺洗臉上藥。

段嶺說：“他先動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