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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戰(zhàn)的沉重代價,對賀淵,對金云內(nèi)衛(wèi),都是一次痛苦與希望并存的涅槃烈火。 連同賀淵在內(nèi),最終活下來的就四個。 他們四個尤其不能辜負那些同伴的犧牲,必須趟過這道血淋淋的坎,拋開無用的自責(zé)與自厭,成長為更加堅固的中流砥柱,以此為鑒多做實事,讓后來的同伴們可以少些此類折損。 古往今來,武官武將武卒宿命如此,若不是在慘烈的犧牲中成長,便是用自己的血去幫著同伴成長,除了中道棄志的懦夫,所有人的結(jié)局都無外乎這兩種結(jié)果之一。 他們都懂的。 “堂兄說,他們只是職階低于我,但他們的驕傲與抱負與我沒有不同。與我并肩作戰(zhàn)時,他們絕不是渴求我庇護的弱者?!?/br> 無論是賀淵還是他的下屬同僚們,在懷揣熱血意氣走上這條路的那一天,都曾立下“以身許國”的誓約。 所以,沒有誰會怨懟他獨自活下來,更不會見不得他活得好。 隨他在松原配合沐霽昀作戰(zhàn)的同僚齊大志與吳桐也說過,賀淵身為上官能做到與他們并肩作戰(zhàn),這已足夠。他們明白,敵人的刀劍不分官階職銜,生死有命,無論誰是活下來的那個,都是會被祝福而非怨恨的。 *****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走出了好遠。 賀淵不動聲色地乜眼覷著地上的兩條影子,悄悄調(diào)整了一下步幅。 兩條影子的邊沿輕輕碰到一處后,他心滿意足地勾了唇。 趙蕎側(cè)頭回眸,不解地看著他:“你在偷樂什么?” “沒,”賀淵握拳抵唇,清了清嗓子,神情總算變得認真,甚至有些忐忑,“既旁的事都說清楚了,阿蕎,你還喜歡我,對吧?” “不對,”趙蕎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故意唱反調(diào),“既陛下無意重處過,此事過后她或許仍要給我封郡主的。那時我就能挑兩個,哼哼。我得多傻才早早吊死在你這棵冷冰冰樹上?” 這笨蛋,問的都是些什么多余的鬼問題。 若不喜歡,她之前那樣蠢兮兮地極力與他撇清是為著哪樁?呿。 賀淵一凜,稍稍起急:“我會待你很好,保證……一個頂三個!你別總趕我,容我想法子討你喜歡,行不行?” 趙蕎只是隨口說來氣他,卻不知他近來急切想要得她認下,無非也正是心中不安,怕兩人中間無端多出其他人。 兒女情長,癡來纏去,想來這世間讓人總歸是少有能例外的吧。 “我知道,你其實還是喜歡我的。若不然你也不會因為太在乎我而犯蠢。我們可以……” 陡然被戳破心思的趙蕎惱羞成怒,揚聲打斷他:“不可以!什么‘我們’,誰跟你‘我們’?!誰在乎你,說過不喜歡了?!?/br> 聽聽這不會說話的破嘴!有些事心里知道就行,為那么非要說穿讓人下不來臺? 還嘲她蠢?!她蠢不蠢,自己心里沒數(shù)嗎?要他說! 她不要面子的嗎? 趙蕎嗔惱轉(zhuǎn)身往回走,氣呼呼的步子越走越快,奈何腿沒人家長,甩是甩不掉的了,只能邊走邊發(fā)脾氣。 “好意思笑我蠢?你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若不是你堂兄點撥,怕是都瘋了!豬笑烏鴉黑?!?/br> 罵誰豬呢? 賀淵趕忙舉步跟上,雖不知自己哪句話將人惹炸毛了,卻知這時候不能再作死頂嘴,自覺放軟聲氣亡羊補牢:“我沒笑……” “呸!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只是沒笑出聲!” 趙蕎回頭兇巴巴橫他一眼,又扭頭回去邊走邊炸毛置氣,“提你的條件吧。城中刺客和暗線的事結(jié)束以后,你這輩子都別再讓我瞧見,不然見一次打一次!” “非要堅持‘老死不相往來’是吧?”賀淵輕哼一聲,眼底卻噙滿縱容的笑意,“那行。條件我早就想好的,就怕提出來你不敢答應(yīng)。” 據(jù)說她這脾氣至少得有一半是他慣出來的。 雖他還沒想起來從前到底怎么個慣法,不過,自己慣壞的姑娘當然得自己受著,總不能傻到讓給別人去慣吧? “喲喲喲,你還別激我,趕緊提一個試試,看我敢不敢答應(yīng)!” “我的條件很簡單。既你對我是‘看過’也‘睡過’了,若你想吃干抹凈不負責(zé),那至少得還回來。” 還、還回來?!怎么還?!這家伙流氓上癮了! 趙蕎倏地止步,滿面霎時通紅,羞惱參半地猛回頭:“賀淵,你臉呢?!” “不要了,”賀淵答得坦然、干脆又堅定,“看吧,我就說你不敢答應(yīng)的?!?/br> 趙蕎啞口無言,只能悶頭就走,落荒而逃。 這次的賀淵沒臉沒皮起來,竟比一年前更讓她難以招架。 說到底,兩日之內(nèi)發(fā)生這么多事,千回百轉(zhuǎn)叫人心中起起落落,她此刻對賀淵多少有幾分不知所措。 想想早前自己在陛下面前斬釘截鐵說不要賀淵了,對賀淵也撂下“老死不相往來”的豪言,這時陡然要叫她立刻做出自打臉的事,實在有點難堪??偟米屗従彴桑?/br> 偏賀淵這個笨蛋也不知給她遞梯子下,非要一句一句堵她,簡直不貼心。 一路悶頭回到別業(yè)門前小徑入口,趙蕎都沒再吭聲,這讓賀淵心里七上八下,再沉不住氣,從后伸手去握住她的手腕。 趙蕎回眸睨他,眼波含怨帶嗔:“還不撒手?你到泉山來護我,這可算公務(wù)啊。若叫人看見你對我拉拉扯扯,不怕有失賀大人威嚴?” “我瞧著信王殿下在徐御史面前是沒有威嚴的,我堂兄在沐大人面前也沒有,成王殿下在林大人面前……” “閉嘴吧你。在松原那幾個月,到底是跟誰學(xué)了些什么啊!”趙蕎扶額,無奈地笑出了聲,“俗話說‘不要臉不要命,天下無難事’。那你怎不更浮夸點,說你連命都可以不要?” “若你想要我的命,也不是不可以商量,”賀淵頓了頓,小聲嘀咕,“但要看怎么給?!?/br> 趙蕎不解地蹙眉,覷了他好幾眼,總覺這話意味深長,似乎頗有點污七八糟的隱喻。 太奇怪了,他以往沒這么…… 正疑惑著,斜刺里的樹下驀地傳來成王趙昂的嘲諷之音:“賀大人,你在松原跟沐霽昀那家伙混了也沒幾個月,竟就變成這流氓德行了?” 趙蕎震驚轉(zhuǎn)頭,看看那位背靠大樹、雙臂環(huán)在身前看了半晌戲的成王殿下,再轉(zhuǎn)回來看看“一身正氣”的賀淵。 謎團解開了!原來萬污之源竟是那個叫人防不勝防的沐霽昀! 第62章 向成王趙昂簡單執(zhí)禮后,賀淵鎮(zhèn)定負手, 神情是慣常那般清冷自持。 那泰然自若的架勢很能唬人, 若非他耳朵尖還泛著紅, 只怕趙昂都要疑心方才的所見所聞是自己被熱昏頭后出現(xiàn)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