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2
香楠白玉屏風后,琴師忐忑地奏著樂曲,窗外的暖風挾著一縷幽香飄進室內(nèi),葉重錦看到跪在地上的父親時愣了愣,微微抬首,毫無預(yù)兆地望入一汪深潭。上座的男孩不過八.九歲的模樣,穿著一襲玄黑華服,一支紫金玉簪固著發(fā)髻,眉目冷然而威嚴,正以睥睨的姿態(tài)垂眸望著他。利刃般的視線淡淡掃過面龐,葉重錦感到面頰生疼,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這是不應(yīng)該的,他們曾經(jīng)朝夕相伴十余年,是最親密無間的關(guān)系,這個男人甚至說過,他愛他勝過自己的性命,可葉重錦就是懼怕他。顧琛其人,在很多時候像野獸多過像一個人。第12章躲不起啪的一聲響,室內(nèi)裊裊的琴聲戛然而止——竟是琴弦斷了。琴師回過神來,慌忙伏身在地,唯唯諾諾地請罪,葉重錦找回神智,邁著小短腿縮到自己父親懷里,軟聲喚了一句:“爹爹?!?/br>奶娃娃穿著一身月白如意云紋緞裳,白皙透著粉的臉蛋上染著薄汗,黑葡似的眼眸里閃過驚慌,還有一些不知所措,任誰見了都要生出幾分憐愛,更遑論愛子如命的葉丞相。葉巖柏真是心疼得厲害,把寶貝兒子圈在懷抱里,安撫道:“乖寶不怕,有父親在?!?/br>言罷他朝上座的男孩略一垂首,道:“殿下,犬子自幼體弱,一直養(yǎng)在后院不曾得見貴人,一時受驚失了禮數(shù),還望殿下恕罪。”顧琛掃了眼那嚇得不輕的孩子,見他玉雪無暇的臉蛋似抹了層脂粉,像尊精雕細琢的瓷娃娃,濃密的眼睫輕扇,微微撅著櫻唇說不出的討人喜歡,葉巖柏這般寵愛他,并非沒有道理。他淡道:“無礙?!?/br>不待葉巖柏松了口氣,顧琛卻話鋒一轉(zhuǎn),道:“早聽聞二公子養(yǎng)在深閨,難得一見,到近前來,讓孤仔細瞧瞧?!?/br>察覺到懷中的奶娃娃身軀輕顫了一下,葉丞相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為難道:“殿下,犬子素來怕生……”“怎么,葉大人的公子就這樣金貴,讓孤瞧上幾眼都舍不得?!?/br>葉巖柏連聲說不敢,便湊到葉重錦耳邊哄道:“阿錦,這位是太子殿下,是好人,不會為難阿錦的,阿錦過去陪他說幾句話可好。”葉重錦活了兩輩子,頭一次聽人用“好人”二字形容顧琛,心情甚是復(fù)雜。但眼下的情況容不得他說不,只得硬著頭皮,挪動小短腿往前去,離得近些,那人身上淺淡的龍涎香縈繞在鼻,讓他的腦袋越發(fā)混沌起來。八歲的顧琛是什么樣的,他哪里記得起來。他初入宮時很苦,后來進了東宮過得也并不好。顧琛起初對他有幾分興趣,確切來說,像是稚童得到了漂亮的玩具,初始覺得有幾分新奇,時間久了便也不稀罕了。宋離雖然生的極標致,但皇宮里最不缺的就是耐看的人。他在東宮默默無聞了許久,直到那年,大皇子派來刺客,那夜他恰好當值,替那人擋了一劍,深藍色的內(nèi)侍服染上一片腥紅,他唇角流著鮮血,求顧琛給自己收尸,自此入了那人的眼,再也沒走出去過。宋離其實怕死得很,但他別無選擇,若是顧琛受傷,不論傷勢深淺,他們這些伺候的人全都沒有活路,這是總管大人日日念叨的話,他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jīng)做出反應(yīng)。就算是死,也要留個全尸才好,他是這樣想的。后來宮人們私下議論,都說他運氣好,挨了一劍,卻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再沒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宋離卻想,若那劍沒有刺偏,若那時他死了呢,世上又有誰會記得宋離這個人。榮華富貴也好,位極人臣也罷,不若聽曲品茗,看月賞梅來的閑適自在,他這一世是要長命百歲的,顧琛,他惹不起。但是總有些人,既惹不起,也躲不起。三歲的奶娃娃不安地立在那里,黑密的眼睫微微抬起,眸中閃爍流光,很快又垂下小腦袋,用糯糯的奶音道:“太子殿下。”顧琛蹙起眉,這孩子瞧著和一般的孩童并無兩樣,只是……葉重錦正在思慮八歲的顧琛有何喜惡,要不要耍些手段讓他厭惡自己,卻忽然被鉗住了手腕,那人只稍稍用力,自己便被他抱在腿上,這人年紀雖小,手臂卻出奇有力。這番動作端的是行云流水,莫說葉重錦嚇懵了,就連跪在地上請罪的葉丞相也瞪直了眼,太子也不過是半大的孩子,若是摔到他家乖寶可怎么是好!卻聽那人問:“幾歲了?!?/br>葉重錦吞了吞口水,佯作天真地道:“三歲了。”顧琛頓了頓,他雖然知道這孩子該是三歲,但單看個頭,再掂一掂分量,總覺得他應(yīng)該更小一些才是。他道:“相府養(yǎng)不起你嗎,怎么只有這幾兩rou?!?/br>葉丞相聞言便要替兒子解圍,卻被顧琛一個眼神制止住。葉重錦抿了抿唇,回道:“阿錦生病,吃藥,所以不高?!?/br>顧琛頷首,又問:“可讀書識字了?!?/br>葉重錦稍放下防備,搖了搖小腦袋,一本正經(jīng)地道:“阿錦只認得自己的名字,葉是樹葉的葉,重是重陽的重,錦是帛錦的錦?!?/br>顧琛眸中閃過笑意,勾唇道:“小東西,你可知你險些就成了孤的太子妃?!?/br>這下不僅是葉丞相瞠目結(jié)舌,就連顧琛從宮里帶出來的侍衛(wèi)也額角抽搐,太子今日不大對勁,怎的跟個三歲小孩說話,卻聽出調(diào).戲的意味。葉重錦亦是不知顧琛哪里不對勁,他記得這人幼時最喜歡拿腔作勢,因為皇后不受寵,皇帝又與他不親近,宮妃們皆討好最受寵的三皇子,說他的儲君之位岌岌可危云云,顧琛在人前便越發(fā)冷漠,時時端著太子的架子,其實私下里也是會笑的,但遠沒有到當著人家爹的面,調(diào)戲人家小孩的地步。葉重錦仗著自己是不知事的稚童,眨了眨眼睛,天真地問:“太子妃是什么?!?/br>被那雙澄澈的眼眸望著,顧琛沒有解釋,只是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阿錦長大便知道了。”葉重錦忽略心頭掠過的異樣,回首看了眼葉巖柏,扯著顧琛的衣袖道:“爹爹會累?!?/br>顧琛揉了揉他的小卷毛,道:“太傅起身吧。”不是葉大人,而是太傅,這便是要把欺君之罪這一茬揭過不提的意思。葉巖柏連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