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困難。他便惡言逼問道：“這處確是只有你一人了？”

    陸宴輕輕抬頭，面色不變，他肌膚白皙如玉，眉眼分明，顯出三分蒼白之色。

    再開口，聲音溫潤，帶著少年特有的清淡：“莊子里的人都已經(jīng)回了彭城，若說其他人……”

    “原本是該有個新來的婢女與我在這兒莊里同住，今日便是她進(jìn)山的日子。”一同先前他們闖入時的態(tài)度，這陸家的小少爺未曾反抗，問什么答什么。

    封山點(diǎn)頭，還算他識趣，知道少受點(diǎn)皮rou苦。

    “只是……”

    只是今日突降大雪，按以往經(jīng)驗來看，多半會封山阻路。那位小姑娘，進(jìn)不了山也好。

    封山卻未想到這方面，對他而言多一個人，多一條性命，不過是順手的事。更何況對方只是個小婢女。只要未讓她走脫，屆時出去通風(fēng)報信，引人來救便好。

    “若是一會來了，將其引進(jìn)來，一并綁了。”常邊低聲吩咐，手里的寒光更甚。

    “雪下的這般大，想來是來不了了?！标懷缇惯€有心思替他們分析。

    封山冷哼了一聲，正要開口，卻聽見那處傳來一陣清晰的敲門聲。他咧嘴笑了起來，又上前，先是將少年上半身的繩索松開，只綁著腿部，將他拖到桌子后面坐著。威脅了幾句，才在常邊的示意下過去開門。

    敲門聲還在繼續(xù)。

    封山先是開了個門縫，探出個頭來，瞧見外面的人，才繼續(xù)拉開了半扇門。

    外面雪雖然大，風(fēng)卻并不太盛，只有大片大片的雪花從天緩緩而降，鋪蓋在這山間。

    大雪紛揚(yáng)，萬籟俱寂。

    “怎么才來？等你半天了?！狈馍窖b作尋常下人的口氣，一邊側(cè)身催促外面的人進(jìn)來，一邊回頭遞給少年一個眼色。

    敢讓她發(fā)覺不對跑了，就讓你好看。

    而門外唐念錦對這矮胖青年的態(tài)度有些奇怪，但外面雪大，落得她滿身銀白，雙手發(fā)冷，便也未曾多想，跨步便進(jìn)了屋里。

    燭影微搖，少年坐在桌后，斂目靜息，薄唇微抿。

    而她一身銀白，踏風(fēng)雪而來。

    ……

    風(fēng)雪夜里，一處暗沉無聲的屋子。

    一支蠟燭，半處光明。

    唐念錦揭下帽子，露出一張清秀嬌俏，凍得雙頰發(fā)紅的小臉來。

    她又朝著屋里走了幾步。目光掠過桌后的另一名男子，未作停留。只覺得這氣氛有些壓抑，面上卻未有變化，拍了拍身上的落雪，道：“這雪下的這樣大，怕是外面的山路也走不了了?！?/br>
    封山站在兩人之間，也是為了擋住少年的腳部捆綁痕跡，先前離得遠(yuǎn)，此刻那姑娘走的近了，難免被她發(fā)現(xiàn)什么端倪。

    “我上山之前便于家中長兄說好了，今日來此處，不論結(jié)果如何，明日都去山后與他告?zhèn)€平安?！彼致冻銮敢獾纳裆?。“若是明日見不得我，以他的性子怕是會去報了官府。我再三與他說了不必，卻拗不過他。”

    封山聽到此處，眼皮一跳，心中暗道麻煩。再細(xì)細(xì)盯著唐念錦片刻，觀其神情，也不像在扯謊。

    他們這門買賣做的隱蔽，待事情了結(jié)，把這小子的尸體往窯洞里一燒，待開春后人們上山，屆時什么痕跡都煙消云散。只當(dāng)是這莊子的主人莫名失蹤了，即便有發(fā)現(xiàn)什么，也懷疑不到他們身上。可這丫頭橫插一手，卻是有些麻煩。

    封山腦子里一時想得多了，難免神色糾結(jié)，只好轉(zhuǎn)頭看了眼桌后的常邊。

    常邊做了個隱蔽解決的動作。

    封山輕微頷首，雙手縮緊厚重的寬袖里，將袖里的狹長匕首輕輕摸住。

    “既然來了，就且留下吧。”常邊原本坐在桌后陰影中，此刻身子微微前傾。許是恰好改了風(fēng)向，燭火晃動到另一處，照在他臉上。

    與矮胖的封山不同，常邊盡管坐著，也可以看出其身壯體強(qiáng)，絡(luò)腮胡子遮住了臉的下部，但一雙眼睛卻銳利如鷹。

    唐念錦點(diǎn)點(diǎn)頭，似是毫不慌張，擺頭打量了四周，自我介紹道：“我姓唐，家中排行老四?！?/br>
    封山將手背在身后，慢慢繞圈朝唐念錦身后行去，口中道：“這位便是莊子的小少爺，想來你也知道，進(jìn)了莊子，該做什么事，不該做什么事，都得提的清楚。今日你已是來晚了，日后可不得如此沒規(guī)矩?！?/br>
    他這面說話，無非是想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陸宴依舊沉默著，唐念錦偶與他目光相接，只覺得里面深深暗暗，像無盡的深潭幽水，加上這幅上好的相貌，瑞鳳眼，高挺鼻，微微上挑的眼角帶著幾絲風(fēng)流韻味。

    這具身體的主人平日本就是不常出門，又無朋友姐妹來往，隨著唐至文一同來此不過幾日?？v然知曉這是個瓷器大縣，也不知此處是哪家的山中莊子。

    說話間，封山已經(jīng)繞到了她的身后。袖中寒光隱現(xiàn)，躡步上前。又拔出匕首，自下而上對準(zhǔn)小姑娘背后的要害，猛然向前一刺！

    “屋子這么冷，不生火嗎？”唐念錦正巧向前行了幾步，就這幾步，恰巧讓封山撲了個空。

    這小妮子難道在背后張了眼睛不成！封山腹誹幾句，手上動作卻不慢，立刻收起了匕首。

    入夜之后，山間溫度驟然降低，不知何處吹來的風(fēng)貼著地灌進(jìn)來，又順著人的腿往上爬。

    常邊只道：“去生個火盆?！?/br>
    既然是大哥的吩咐，封山自然不敢不從，從右側(cè)一個小門里掀開簾布，又推開木門鉆了出去。

    他先前蹲點(diǎn)的時候，早已對這處莊子的構(gòu)造有了大致了解。除去這外間屋子之外，其右側(cè)連著雜物柴房，并一個小院，大約是加工瓷器的地方。左側(cè)是住房五間，以及其他加工場地。而直行往北，正中間是堆放材料的地方，料房以北，便是窯洞。

    封山去生火，屋子里便剩下三人，互相沉默。

    常邊盯著唐念錦，而她看著陸宴，陸宴瞧著燭火。

    蠟燭則穩(wěn)穩(wěn)地自顧自燃燒著。

    唐念錦本想說點(diǎn)什么打破尷尬，但卻總被空氣里的某種怪異氣氛給壓的開不了口。

    好在局面沒有僵持太久，陸宴先起了個話頭：“聽聞這山間有個傳說，早些年間，有位進(jìn)山尋找燒瓷材料的青年?！?nbsp;常邊并未打斷他，唐念錦也露出認(rèn)真聽下文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