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過的女兒——因為在他眼里，她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段“香火”，是個“雖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肯定很寶貝”的傳家寶。

這念頭如此根深蒂固，盧國盛深信不疑，就像他對“死人眼會留下死前最后的影像”一樣深信不疑。

駱聞舟：“魏文川要挾你去幫他殺人。”

盧國盛一點頭：“說是有人要害他們，還拿出一段聊天記錄給我看——我沒大看明白，這幫小崽子念個書也能念出點簍子來，都是些小孩的雞毛蒜皮，不過那小子說，辦成了這件事，他會幫我私下里認回我女兒?！?/br>
駱聞舟多少有些不解：“這么多年過去，你都沒想辦法認她，為什么現(xiàn)在為了認她，連命都不要，私下里接殺人的活？你不怕你們那個‘公司’知道了，讓你們父女倆都死無全尸？”

盧國盛被他問得一愣，跟駱聞舟面面相覷片刻，那雙歪斜的眼里有一點茫然。

駱聞舟瞬間想通了什么：“所以你不是私自接的活——”

“私下接活？我瘋了嗎？”盧國盛說，“那小子有蜂巢的‘黑卡’——蜂巢普通的VIP卡就是金銀鉆石三種，‘黑卡’只有我們真正的客戶才有，里面沒有錢，所有的點數(shù)都是他們和公司往來里記的賬，拿著黑卡到蜂巢，找人幫他們策劃，再由我們這些人動手，他是帶著黑卡和策劃人一起來找我的，這是個‘活差事’，干成了我也有一大筆獎金，還能認回女兒，我為什么不干？”

駱聞舟隱約抓到了一條線索：“所以殺馮斌的時間、地點，還有來去的路徑，都是這個策劃人告訴你的？是他讓你殺馮斌，留下夏曉楠？”

“夏曉楠？”盧國盛露出一點疑問神色，隨即反應(yīng)過來，“你是說那個手機上有定位的小丫頭么？策劃說那是我們的人，不知道從哪找來的小丫頭，我看她挺不經(jīng)事的，嚇得要尿，怕她出紕漏，才把她身上的定位器收走的。”

駱聞舟立刻追問：“策劃人是誰？”

“編號A13?！北R國盛說，“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駱聞舟沖監(jiān)控方向做了個手勢，監(jiān)控室里，陶然立刻對旁邊同事說：“從蜂巢逮回來哪些人？去整理一份材料，讓他指認A13是誰！”

肖海洋實在是在監(jiān)控室里待不下去了，一言不發(fā)地領(lǐng)了命令，轉(zhuǎn)身就走。

“11月6號當天，你為什么會去北苑龍韻城？是去看梁右京？”

“策劃人說，這事辦完，就送我去外地躲避搜查，我們這種人，一旦被挪地方，可能三年五載都回不來，所以我瞞著他和魏文川私下商量，看能不能在我走之前讓他先兌現(xiàn)承諾。他答應(yīng)了，讓我先去見一面，什么都不要說，等他慢慢告訴她?！?/br>
駱聞舟低聲說：“龍韻城——你就不怕有人認出你，或者被監(jiān)控拍下來？”

“十五年了，誰還能認出我來？”盧國盛笑了一下，“魏文川是龍韻城的少東家，不會在他們家門口留下他和我在一起的證據(jù)，那小子鬼精鬼精的，早把那段視頻刪了，不過我估計他只關(guān)心龍韻城里、跟他有關(guān)系的鏡頭，大門口和周圍的未必會管，所以還是留心了——怎么，還是出紕漏了么？”

駱聞舟表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一陣驚濤駭浪——魏文川早把盧國盛出現(xiàn)在旋轉(zhuǎn)餐廳里的視頻刪了，為什么費渡的人還能拿到完整的？

那么后來那些人搜索龍韻城的監(jiān)控，卻沒能第一時間反應(yīng)過來，難道是因為他們面前的監(jiān)控記錄是當初被魏文川刪節(jié)過的版本？

那么龍韻城里的監(jiān)控記錄就是被人不動聲色地換過兩次！

駱聞舟倏地站了起來。

“哎，駱隊，”盧國盛叫住他，“我可能是得槍斃吧？”

駱聞舟一頓。

盧國盛一攤手：“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不過我女兒可沒犯法——她應(yīng)該知道自己是誰生的了，不管接受不接受，到了這步田地，你讓她有空來看看我吧?！?/br>
駱聞舟懶得理他，轉(zhuǎn)身就走。

這一年陽歷年的年根底下，大雪紛飛中的燕城人民已經(jīng)遵循著農(nóng)耕民族的本能開始無心工作，學(xué)生準備放寒假，大人準備換日歷——各行各業(yè)都在倦怠地期盼年終獎，兩件大事卻把市政和公安系統(tǒng)炸得連年終總結(jié)都沒時間寫。

知名企業(yè)家魏展鴻父子買兇殺人，利用蜂巢等娛樂機構(gòu)做幌子，豢養(yǎng)窩藏通緝犯這件事如“都市傳說”一般，席卷了各大媒體的門面，簡直給街頭巷尾的老百姓們在茶余飯后制造了一場狂歡。

駱聞舟在值班室里住了整整四天四宿，完全是晨昏不辨晝夜不分。

陶然把他叫醒的時候，他才剛裹著不知從誰身上扒下來的軍大衣睡了五分鐘。

“蜂巢的人從頭到尾審?fù)炅艘槐?，”陶然說，“沒有盧國盛說的這個A13?！?/br>
駱聞舟從行軍床地下摸出一瓶礦泉水，喝了大半瓶，剩下的都倒在了臉上，激靈一下清醒過來。

“魏文川交代了，黑卡是從他爸那偷來的，”陶然說，“A13接待的他，他覺得當時那個A13其實看出來他這張卡是偷的，非但沒聲張，還幫他把事辦了——怪不怪？還有更怪的，他幾年前在一個專門討論如何殺人的小眾獵奇論壇上認識了一個網(wǎng)友，網(wǎng)名叫‘向沙托夫問好’?！?/br>
駱聞舟眼角一跳。

“他在學(xué)校里折騰的那些所謂‘制度’，有一半是從電影里學(xué)來的，還有一半是和這個人商量出來的，327案的詳細資料是這個人給他的，包括盧國盛就藏在蜂巢的信息。”陶然說，“我們通過ip查到了這個人的住址，已經(jīng)人去樓空了?！?/br>
駱聞舟閉了一下眼：“龍韻城監(jiān)控室里的工作人員呢？”

“我正要跟你說這個，”陶然說，“其中有一個名叫王健的中年男子在案發(fā)后神秘失蹤了，他在龍韻城干了五年，居然沒人發(fā)現(xiàn)他的證件是假的。”

駱聞舟重重地吐出口氣，沖陶然擺擺手，哀叫了一聲：“你快滾吧，沒一個好消息?！?/br>
“有好消息。”陶然一雙眼睛里布滿血絲，眼睛卻亮得嚇人，“梁右京和盧國盛的DNA對比出來了，兩人根本沒有親屬關(guān)系，盧國盛的jingzi成活率很低，很難有后代，而且魏文川承認，所謂‘親子鑒定’是他順著盧國盛的妄想癥誆他的。什么認親認女兒的，他根本沒和梁右京說過，A13私下里答應(yīng)他，殺了馮斌，就讓盧國盛‘自然死亡’，給警察交差，總共三個人，兩兩之間私下里都有協(xié)議，你說逗不逗——我們打算抓鬮抽獎，誰手氣好誰去告訴盧國盛這個消息，你要不要試試？”

駱聞舟一愣之后被他逗樂了，擺擺手：“別鬧，讓肖海洋去吧，這事別跟他搶?！?/br>
“第二件事，是今天領(lǐng)導(dǎo)們都去上面開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