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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等回去之后找個時間認識一下,可是沒想到,那一次短暫的會面竟然是他們的最后一次見面。耿艾青聽裴磊說完之后還有點愣神,覺得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有些茫然的拽了拽旁邊的沈畢文:“剛裴叔說什么?李總出事了?”沈畢文和李總是故交,乍一聽到這事也很吃驚,他無暇和耿艾青解釋,匆匆點了點頭就朝著那邊人多的地方跑了過去,細小的雪花灌進耿艾青的脖子里把他凍了一個激靈,他看著那邊嘈雜的聲音,有些莫名的身上發(fā)寒,上一次在夜里被吵醒是山上出了事,死者被送了下來,耿艾青記得清清楚楚,他在事后還托人去送了煙,短短幾天,這樣的事情居然再次發(fā)生了,而且這次出事的人并不是一個陌生人,而是一個他認識的人。這是一種非常難以形容的恐懼感,好像上一秒還在和你說話的朋友下一秒就倒地停止了呼吸,這和目睹一個陌生人生命消亡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你可以理智可以共情,但是一旦這種事發(fā)生在身邊,可能在一時間,真的沒有辦法理智起來,盡管耿艾青一直在心里告訴自己,李總和他也只不過是點頭之交,至少還算不上太親密。“怎么了?”林晟也從帳篷里鉆了出來,看到耿艾青,走過去問道。熟悉的聲音讓耿艾青稍微緩解了一點心理上的壓力:“聽說是李總出事了,剛裴叔和沈畢文已經(jīng)過去了,我要過去看看,你去嗎?”“李總…李總是誰???”林晟對李來生不是很熟悉,但是一說是出事了,他也有點緊張,“出,什么事了?”耿艾青心里沉了一下,抿著嘴唇搖了搖頭。林晟也跟著沉默下來,兩個人往人多的地方走了過去。嘈雜的聲音吵醒了營地里的大多數(shù)人,很多帳篷都亮起了燈,但是真正出來的卻不多,大多數(shù)都只是探出頭來看了看,因此那邊盡管嘈雜,但是圍起來的人卻不多,而且走近之后才知道,那些嘈雜里大多是些壓抑著的啜泣聲。好幾個登山隊員圍坐在一個帳篷前面的雪地上,相互之間小聲的說話,一邊說著一邊還時不時的抹著眼淚,在旁邊是幾個夏爾巴人協(xié)作,他們沉默的蹲在一邊,看向帳篷里面,他們的臉上帶著一股說不盡的疲倦,在外面是少數(shù)幾個出來查看情況的營地里的登山者,包括裴叔在內(nèi),耿艾青注意到沈畢文已經(jīng)進了帳篷。“你們也來了。”裴磊低聲道,“別進去了吧?!?/br>耿艾青和林晟停住了腳步,耿艾青看著里面,猶豫著問道:“情況…怎么樣?”裴磊搖了搖頭。帳篷里的嗚咽聲更大了,在寒冷的風聲映襯下顯得分外悲涼,耿艾青被這聲音引得眼眶酸澀,忍不住往帳篷里面去,裴磊伸手攔住他,耿艾青朝他勉強笑了笑:“我認識,之前…”他沒說完,裴磊就點了點頭,把手縮了回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哭的人是吳偉,他黑紅的面龐上有著一道道的冰棱,大概是在風雪中哭泣的緣故,他高大的身軀此時有些可憐的縮成一團,整個人還有些輕微的顫抖,沈畢文坐在他身邊一直輕輕的拍著他的后背,他們的面前是一個完全封起來的睡袋,里面明顯是一個人的輪廓,但是看不到呼吸起伏。“你怎么來了?!鄙虍呂目吹剿?,低聲問。耿艾青驚訝的發(fā)現(xiàn)沈畢文的眼眶也是濕潤的,他壓低了聲音:“我來看看…李總?!?/br>聽到這句話,吳偉抖了一下,半晌說了一句謝謝。耿艾青嘆了口氣,帳篷逼仄的環(huán)境把悲傷無限放大,他在里面待了一會就有點喘不過氣來,只好先退了出去,看到林晟和裴磊的眼神,他搖了搖頭。“先回去吧?!迸崂谂牧伺乃麄儌z的肩膀,“明天再來看看吧?!?/br>耿艾青和林晟沉重的點了點頭,只好先回去。距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耿艾青完全無法睡著,沈畢文沒有回來過,洛桑倒是醒了,耿艾青用英語跟他簡單說了一下大概情況,洛桑聽完之后表情有些難過,雙手比了個奇特的造型,低聲念起了什么,耿艾青猜應該是經(jīng)文,雖然他聽不懂,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那語調(diào)里都有一種神圣的意味。后來他才知道那個手比的造型是夏爾巴人宗教里的蓮花手勢,念的則是向珠峰女神祈求靈魂安息的經(jīng)文。一夜從未如此漫長,耿艾青在天剛剛亮就鉆了出去,起來的人還不多,距離他們不遠的那幾個空著的帳篷里也住了人,大概原本就是李總他們留下的帳篷,耿艾青朝著李來生昨夜被安放的帳篷跑了過去,恰好看到沈畢文掀開帳篷走了出來,他一臉疲憊,耿艾青估計他肯定也是一夜沒睡。“吳偉現(xiàn)在怎么樣?”耿艾青走上前去問道,他不想問李總出事的緣由,畢竟人死不能復生,問再多只能徒增活人的痛苦。沈畢文聽到他的問題,表情有些微妙:“…現(xiàn)在穩(wěn)定下來了?!?/br>“那就好。”耿艾青松了口氣,半晌又忍不住問道,“你呢?你怎么樣?”沈畢文盯著他,慢慢道:“人…總是要死的,這種事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了,也是…”“話雖這么說?!惫嗤崃送嵘碜涌戳艘谎鬯砗蟮膸づ瘢鞍Χ嗌偃艘獋陌 ?/br>“……”沈畢文沒說話,是啊,多少人要傷心啊,李來生家庭和睦,夫妻關系很好,還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都是剛剛上大學的年紀,還有昨夜哭了一夜的吳偉,更別說,連耿艾青這個和他并沒有太多交集的人,臉上都帶著一絲遺憾和悲傷。沈畢文突然一把捧住了耿艾青的臉,耿艾青被他的動作驚了一下,立刻掙扎道:“你干嘛!”“你不用這樣…”沈畢文低聲道,“你和李總也不認識…”所以沒有必要露出這樣的表情。耿艾青以為他說自己多管閑事,把他的手拽下來之后有些不自在道:“雖然不熟,但是好歹也見過幾次,都是一個圈的,更何況我們還和吳偉喝過酒…而且碰到這種事,誰能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啊…唉…我還沒見過朋友出事呢…”耿艾青想到昨晚看到的吳偉的眼神,心里又忍不住難受起來,“我去看看吳偉,畢竟朋友一場…”沈畢文這次沒攔著他,聽著他踩著雪嘎吱嘎吱的離自己越來越遠,沈畢文在原地站了很久,才終于往前走去。拉開帳篷的時候吳偉正在收拾東西,李來生的尸體在睡袋里依然被放在一邊,耿艾青偷偷看了一眼,有些不適的往旁邊挪了挪,吳偉看到他的動作,低聲道:“不好意思…這里,沒什么地方。”他的聲音沙啞,連說話都嗡嗡的。“沒事…”耿艾青有點愧疚,默默的往回移了移,然后才道,“…節(jié)哀”“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