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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摩擦出令人牙酸的聲音,像是咬仇人的骨頭。他叼著瓶子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來不及全部吞咽下肚的酒液順著兩邊嘴角溢出來,直淌到脖子里。陳亦度把酒瓶拿開,黃志雄就死死盯著他,要用眼刀子凌遲了陳亦度似的。這樣的氣勢也只維持了幾秒鐘,酒喝得太猛,黃志雄慘白雙頰上沖起兩團不正常的嫣紅,喘息著用力閉了閉眼,再睜眼時茫然不見了狠戾也不見了,只有一片虛無,世間一切都不算回事的虛無。壁爐燒的正旺,木柴都是上好的,時不時在火中爆響出幾聲噼啪,室溫也跟著回暖,黃志雄剛才被凍住的傷口再次出了血,把白色床單湮濕了一大片。兩個人離得不算近,陳亦度仍然聞到了烈酒也蓋不住的血腥氣,他吞咽了一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平靜一些。“我叫陳亦度?!?/br>黃志雄漠然地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勉強抬起沒受傷的那邊胳膊要去拿陳亦度手里的酒瓶。陳亦度開始沒留心,這時候略微和他對了幾眼,就發(fā)現(xiàn)他生的極好,即使狼狽成這個樣子也看得出劍眉星目的輪廓,隨后眼光就落到他領口的徽記上,心里暗暗多了個問號:他穿的不是俄羅斯軍裝,也不是烏克蘭或者中國的,但身上的殺氣騙不了人,黃志雄毫無疑問是個軍人,那么他為什么會在這里?誰傷了他,又是誰把他丟在野地里的?“你現(xiàn)在不能喝太多,剛才那幾口夠你暖和身子了?!标愐喽饶瞄_酒瓶,想了想,自己也舉著著瓶子仰頭來了一口,一條冰冷又熾熱的線從舌尖蔓延到胃里,轟地一聲炸出一團大火。他對黃志雄笑了笑,“我也挺冷,而且這酒是我的?!?/br>黃志雄xiele勁,胳膊跌回床上,摸索著去自己腰里拽了兩三下才拽下個急救包,勉強拉開拉鏈摸出支筆芯粗細的針管,翻手扎在自己大腿上,緩緩把里頭的淺黃色液體注射進體內。“這是什么,”陳亦度替他把針管拔了,拿起來打量了下,上頭沒有任何標記?!爸雇此?,還是興奮劑?”“都是?!秉S志雄靠著藥勁一撐床面坐起來,眼前一陣發(fā)黑。他試探著動了動受傷那邊肩膀,痛感遲鈍而沉重,不過活動范圍還沒有受到影響,看來是沒傷到骨頭,只是失血有點多?;杳灾暗幕貞浻只貋硪稽c點,他記得背后炸了很悶的一聲,應該是M67防御手雷,自己被沖擊波推出去老遠,然后——然后就是面前這個人了。黃志雄把急救包丟給他:“陳……”“陳亦度?!?/br>“你會取彈片嗎?!秉S志雄伸手把酒瓶子拿過來咚咚咚喝的只剩個瓶底,喝得眼睛又涼又亮,打了個酒嗝:“很簡單的,摳出來就行?!?/br>這回輪到陳亦度瞠目結舌了,他本能地推辭,兩點蠟燭的光焰映在眼里一跳一跳的,“我,我不行,下不去手?!?/br>黃志雄靠在墻上瞅著他,抽出軍刀放在腿上,掂量掂量酒瓶又放下,回手攥著軍刀在蠟燭的火苗上烤了會兒,不由分說把刀柄塞到陳亦度手里。他轉過一半身子,血糊糊的肩膀對準刀尖,“救人救到底,來。”這真他媽是個狠角色,陳亦度想。刀本來就不是雪亮雪亮那種,上面帶著迷彩涂裝,現(xiàn)在被燒得顏色更暗了些,刀柄上纏著尼龍防滑繩,陳亦度握著刀站在床邊,遲遲下不定決心動手。黃志雄老僧入定似的垂下頭,好像流血流得快死了那個人不是他一樣。陳亦度運了半天氣,擰眉瞪眼把刀尖插進他肩頭,運氣很好,幾乎是立刻就感覺到刀尖碰到了個硬東西。黃志雄脖頸上青筋一跳,并沒有動,相反倒還指導起他來:“用刀尖挑,好摳?!标愐喽壬詈粑豢跉?,自覺沒有把握在一片看都看不清楚的血rou模糊里成功取出彈片,干脆把剩下那點酒全都淋在了傷口上。這回黃志雄疼得嘶了一聲,不過傷口的情況陳亦度也看清楚了,黃色的皮下脂肪翻卷著,不規(guī)則的彈片就嵌在肌rou里,血流細細地順著彈片邊緣淌出來,他覺得自己這時候還能腿不軟手不抖就已經(jīng)很漢子了。很明顯漢子和漢子之間也是有等級差距的,黃志雄掂著從自己rou里摳出來的彈片若有所思的樣子把陳亦度又鎮(zhèn)住了一回,他覺得自己不定是救了個什么煞星,要是一句話不留神說不定剛才那把刀就插自己肺管子上了,于是猶豫再三才如履薄冰地問:“那個……你餓嗎?!?/br>黃志雄在褲袋里掏出兩根能量棒,分給陳亦度一根,另一根自己拆開吃得很慢。失血太多,他需要補充大量的食物,但眼下只有這兩根能量棒,自己放著口糧和彈藥的背包沒有了。他想不通為什么那顆手雷會在背后爆炸,自己這個小隊五天前從俄羅斯和烏克蘭的邊境進入這一片地區(qū),在謝苗諾夫卡休整了一夜之后隊長帶著他們往這個方向進發(fā),至于具體任務是什么只有隊長知道——其實這就不是個好兆頭。不,他不相信隊友會暗算自己之后再拋下,哪怕是新成立的小隊,然而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可能。黃志雄胸口梗著一口不上不下的氣,眼里便又透出狠來,并不跟陳亦度多搭話,吃完了能量棒就靠著墻睡了。陳亦度看看外邊黑漆漆的夜色,又覺得肯分給他食物的黃志雄說不定是個好人,拉過自己的貂皮大衣蜷在另一半床上——幸虧毛子的床都大。第3章日跳是想涌抱就能涌抱的嗎天亮之前壁爐里的木柴就燒完了,小屋里又冷下去。陳亦度蓋著貂皮大衣還覺不出,黃志雄對外界變化十分敏感,又本來睡得并不沉,第一時間就凍醒了。他下床去給壁爐里添了柴,在爐火邊把軍靴脫掉,認真檢視自己的每根腳趾,看有沒有凍得壞死的,如果要砍下來也得趁早,好在都還有知覺。他既想不通隊友為什么要把他丟在這里等死,又懷疑陳亦度救他有別的目的,畢竟在烏克蘭的荒郊野外兩個中國人巧遇的概率未免也太小了。那么,他圖自己什么呢?黃志雄重新把鞋襪穿好,走到床邊伸手到大衣口袋里取另外一瓶酒。他沒有刻意放輕動作,手指隔著大衣內襯幾乎戳到陳亦度的肋骨,但直到他把酒瓶子擰開,往自己嘴里灌了兩大口,陳亦度也沒醒,小半張臉掩在毛皮下頭,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分,呼吸均勻,睡得像個毫無心事的孩子。或者是自己多疑了?黃志雄喝掉小半瓶酒,感覺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火焰。失血之后人會特別渴,他在壁爐邊找到一口鍋,在屋外裝滿了雪回來,掛在壁爐上方的鉤子上煮。開門關門的動靜終于吵醒了陳亦度,他也湊到壁爐跟前來,挑了個最安全的問題問黃志雄:“你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