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翌日一早，雷廷便知道福垚是什么意思了。

“你這是搞啥？！”窩在暖烘烘的被子里，突然被人拍了冰水在臉上，雷廷冷得一個激靈，睡意全無，怒氣沖沖地爬起來。

“起來吧，該收收心，開始學習了?！备愓驹诖蹭佅拢鲋^對雷廷說道。手里還攥著一個剛從外面帶回來的小雪球。

“下雪了？”雷廷頂著亂糟糟的頭發(fā)問。

“嗯，還不小?！?/br>
“那還起來干嘛，睡覺?！庇忠活^扎進被窩。

“雷廷同學，你若是不希望見到我把雪球塞進你的被子里，就現(xiàn)在立刻馬上起床跟我去圖書館。”聽見床下警告道。

“為什么這么對我！”雷廷委屈地控訴道，“明明昨天玩得那么好！今天怎么跟變了個人似的！”

“我在答謝你啊?！备愐荒樥J真地說，“幫你把成績搞上去，不是最好的回報方式么？”

“我的老天，你這是恩將仇報你知道么？”雷廷欲哭無淚。

“我現(xiàn)在以班長的身份督促你學習，快點，不然我要體罰了?！?/br>
一刻鐘之后，福垚拉著穿戴整齊但生無可戀的雷廷，一腳踏進了大雪紛飛的校園里。

盡管二人一路上不間斷地斗著嘴，誰也不肯讓誰，但早先彼此看不順眼的那種偏見，卻已在不知不覺間消湮于無形。

得知母親重病住院是在下半學期，雷廷被打得措手不及。

“怎么樣了？好些了嗎？”雷廷回到宿舍天色已晚，福垚忙起身問道。

雷廷無精打采地搖搖頭：“是癌癥。雖說算良性，但也要動刀切除，還不能確定會不會轉(zhuǎn)移。”一直沒能睡個安穩(wěn)，雷廷的眼睛下面已經(jīng)淤出不小的黑眼袋。

“你母親她知道實情嗎？”福垚問道，果不其然見雷廷搖了搖頭。

“我們不敢告訴她?！崩淄⒌谝巫由?，背影落寞。

許久沒有聲音，雷廷回過頭去看，福垚已經(jīng)不在房間內(nèi)了。

不禁苦澀地笑，自己所承受的悲慟如一場山崩地裂，卻沒有人能夠感同身受。

“吃口飯吧?！辈恢^了多久，香氣撲鼻的餐盒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

饑腸轆轆的雷廷抬起頭，正對上福垚溫和的笑靨，氣還沒有喘勻，胸口一起一伏著。

夜已深，很多店鋪都關(guān)了門，也不知道福垚走了多遠的路，才終于買回了這些。

“我知道你很難過，但也不要因此熬垮了自己。”福垚幫他把包裝拆開，遞上筷子，“趁熱吃?！?/br>
雷廷點點頭，胡亂扒拉了兩口，突然哽咽著停下來。

“你對我真好?！边@樣說著，將頭抵在了福垚懷中。

福垚愣了一下，下意識抬起手，卻找不到地方安放。

“我是班長啊，必然要照顧好班集體里每一個人。你有困難，我自然是會幫助你的?！辈幌肽闳缤耶斈昴前愎铝o援，獨自支撐起暗無天日的生活。福垚心內(nèi)想著，并沒有說出來。

“就這樣？”雷廷不甘地追問。

福垚隱忍地咬了下唇，沒再作聲。

“我很難受，給我個擁抱吧。”片刻后，雷廷悶悶地說。

福垚略有遲疑，但仍是將手放在雷廷背后，輕輕拍了拍。

夜空靜謐，合著月色有了撫慰人心的力量。樹梢伸展出鵝黃的新葉，不緊不慢，一圈年輪。

第7章第六章

巨大的開門聲打破了房間內(nèi)的平靜。福垚只來得及抬起頭看到雷廷揚在嘴角的微笑，下一秒就被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手術(shù)很成功，我媽她精神恢復得也很好，病灶也沒有再轉(zhuǎn)移?！崩淄⒄f著，一臉久違的輕松自在。

“真是太好了！”福垚發(fā)自內(nèi)心地為他高興。

“謝謝?！崩淄⑧嵵仄涫碌卣f。

“謝我做什么，我又沒能幫上什么忙?！?/br>
雷廷搖搖頭：“若不是那時有你照料，恐怕我早就撐不住了?！?/br>
“不過是舉手之勞，別掛在心上。”福垚笑著說。

雷廷卻不肯依，執(zhí)意拉起福垚纖細的手腕：“走吧，晚上請你吃飯?！?/br>
福垚剛要婉拒，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答應(yīng)下來：“好啊，不過我還有件事要辦，稍后會合吧?！?/br>
耐心坐在小雅間中等待福垚的雷廷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福垚所說的要事竟然是去買蛋糕。

“生日快樂！”將蛋糕放在桌上，福垚說道。

雷廷完全懵了。

“啊呀，”半晌，他略顯羞赧地撓撓頭，“這陣子忙得，我都忘到腦后了，你居然記得。”

福垚沖他笑了笑，而后繼續(xù)專心插蠟燭。

一共數(shù)出了21根蠟燭，福垚插了一排，滿滿當當，蠟燭卻還剩下3根。

福垚正舉著蠟燭尋找合適的位置戳進去，雷廷卻伸出手來制止。

“可以了?！?/br>
“嗯？才18個啊?！备愄嵝阎?/br>
“不對嗎，我本來就是18歲啊?！崩淄⒁粡垏烂C的臉，開起玩笑來滿滿的違和感。

福垚汗顏：“雷廷同學，你的臉呢？”

點燃了蠟燭，福垚轉(zhuǎn)身將雅間的頂燈關(guān)閉。搖曳的燭光驅(qū)散著黑暗，映在兩個人的眼睛里。

二人面對面坐著，誰也沒有說話，空氣安靜如一潭靜謐的湖水。

雷廷心中突然升起厚重的暖意，混合著胡亂碰撞的心跳在體內(nèi)呼之欲出。

他想要緊緊抓住面前這個人，想要留他在身邊，形影不離。

燭光朦朧著視線，福垚輪廓暈染，連笑靨也模糊。

雷廷抬手向餐桌對面伸過去，靜靜燃燒的燭光因為動作而劇烈地震顫。

“想什么呢？”福垚說道，“快許愿啊，蠟燭就要燒完了?！?/br>
雷廷從紛亂的思緒里回過神來，凝視福垚，目光里似乎帶有莫名的深意。

他將雙手手指交叉，靠在下巴上，閉了眼睛。

希望，能夠籍由自己，親手帶給福垚幸福。

為什么會有了這樣的念頭，雷廷在多年以后回想起來，還覺得荒唐。

可是此時他并沒有思考那么多，趕在蠟燭燒盡之前，全數(shù)吹熄了星火。

福垚開了燈，一片通明，他取了塑料刀具給雷廷，示意他切下第一刀。

“你就不好奇我許了什么愿嗎？”見福垚沒有發(fā)問的意思，雷廷自己倒先憋不住了。

“說出來可就不靈了啊?！备愓f道，雷廷聽話地閉了嘴。

雷廷會喝得酩酊大醉完全在福垚的意料之中，卻也由著他，權(quán)當發(fā)泄掉前期的焦慮與壓抑。

回程倒是苦了福垚，獨自攙扶著一灘爛泥走向宿舍。

雷廷幾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福垚身上卻渾然不知，福垚行至半途，尋了路燈旁的一堵墻，靠過去暫時歇腳。

“福垚……”雷廷大著舌頭喃喃道，“你對我這么好，我要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