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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陰的。不用靠近窗戶,也能聽到外面寒風的呼嘯。看樣子,隨時會來一場大雪。楊滿閑時與人聊天,得知廚房已經(jīng)囤了不少糧食,還有生火取暖的煤炭也備下了。有了下雪的兆頭,黃鶴就更著急了。因為一旦大雪封山,所有人都會被困在此地,就算有了必要的物資儲備,也還是太被動太不安全。這話不必說給廖枯人聽,他也是明白的。黃鶴提的是外面的消息,“前兩天日本有幾架飛機過來,或許是去東北的,還不很清楚。”事態(tài)微妙,已經(jīng)不容遲疑了。但不能說服楊滿同行,出山就意味著分離。從山上抬頭看,頭頂?shù)脑埔呀?jīng)壓得很低,那深沉的顏色,仿佛有濃密的煙凝結(jié)在空中。撤退前的準備,緊鑼密鼓的進行了一天。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捱過今晚,只要今晚不變天,那么第二天一大早就可以啟程了。廖枯人的傷勢已經(jīng)好了大半,勉強可以下床走動。他披著軍服站在窗邊,拉開厚重的簾子,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轉(zhuǎn)過頭來對黃鶴說,“山東那邊,幫我知會一聲,我不想回個老家,還要偷偷摸摸的?!?/br>廖枯人終于答應留在國內(nèi),這是明智之舉,黃鶴相當欣慰。但他又很不甘心看到一個事實,那就是楊滿在這件事上起到的作用?;蚨嗷蛏?,一個小人物影響了北洋少帥的決定。果然,對方緊跟而來的下一句就是,“記得把小滿送回去,千萬保證他的安全?!?/br>此刻黃鶴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個容易滿足的人。到這里事情本該告一段落,但他還是忍不住追問一句,“真的就這么放他回去,不管了?”“那你說怎么辦?他又不是犯人?!边@是句喬正僧說過的話。最近廖枯人發(fā)現(xiàn)自己總是言語失當,搬石頭砸腳。接下來這些話,也不知道是說給黃鶴,還是自己聽的。“我想了很久,他的生活該他自己把握。我強加的這些恩惠,對他未必是好的?!?/br>很好很漂亮的話,道理也清白,但它們拴不住內(nèi)心的野獸。黃鶴冷冷的看他,只回了一句,“記得我說過,你可以不擇手段。”廖枯人沒有接話,擰起眉頭盯著黃鶴。他身體恢復的不錯,臉上已經(jīng)沒了病態(tài),制服一上身,便有了虎虎之威。這是一名軍人的凜然之氣。黃鶴慢騰騰的解釋,“說實話,把他留下來,我都是用盡了手段,又是哄又是嚇的。我不介意再來一遍?!?/br>于是廖枯人問,“那你倒是說說看,都有些什么辦法?!?/br>“大夫就在這里,我們手上的藥也不少……”“這個我明白?!绷慰萑舜驍嗨?,“還有沒有別的?”“把喬正僧做了,一勞永逸。”第34章早在兩天前,廖枯人就告訴楊滿,說他們要撤。下山的日子是黃鶴親自前來通知的。楊滿怎么努力,也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同時他驚訝的發(fā)現(xiàn),第一個浮現(xiàn)在腦海里,讓他迫切想要見到的人,竟然不是秋雁。“少帥康復的不錯,這段時間里,真是有勞了,我代表他謝謝你?!?/br>嘴上說著感激的話,臉上卻沒有相應的神色。窗外的樹枝正在風中狂擺,黃鶴心懸在這場將至未至的大雪上,客套話說的由不由衷,他顧不上了。楊滿沒有太在乎對方的態(tài)度,事有輕重緩急,他也緊張今晚的天氣,于是就問了一句,如果真的下雪了,要等多久才能下山。得到的回答是,“說不好……要看雪有多厚,要花多長時間清理?!?/br>這一問,問出了黃鶴的重重憂色。這不是晚幾天下山的問題,他甚至預感自己已經(jīng)暴露了。留在這里的每分每秒,都有種坐以待斃的氣息。這樣的話,自然不能說給楊滿聽,就算對廖枯人,因為他尚在病中,也是要保留幾分的。這一次可以說受命在危難之時,黃鶴切實感受到了肩上的分量,這副擔子真的不輕。這時候楊滿對他說,“你的臉色太差,應該好好休息一下?!?/br>這句卻不是客套,黃鶴看出來了,他還不至于那么麻木不仁。在這個黑云壓頂,危機四伏的冬夜,有這樣一句問候,聊勝于無,總還是能夠暖心的。于是他收起了敷衍的態(tài)度,也誠心道了一聲謝。分手在即,此刻才有了惺惺之意。接下來黃鶴認真交代了幾件事。首先,今天晚上照常睡,而且要休息好。雪落不落下來是老天注定,老掛在心上也沒有用。但不管天氣如何,他都會有所安排,所以不能耽誤第二天早起。其次,如果順利下山了,記得守口如瓶,不可透露在這里的任何事情,特別是廖枯人的去向。還有最后這一點,黃鶴猶豫了一下子,還是告訴了楊滿。得知喬正僧為了找自己,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楊滿著實吃了一驚。同時又發(fā)現(xiàn)黃鶴貓一樣的眼睛,放光盯著自己,便有些慌張。他的心跳得厲害,不用摸也知道。黃鶴評價一句,“你的這位老板,可真是有心?!?/br>“喬先生,他是……”有心要為喬正僧辯幾句,但開了頭便說不下去。無論對方動機如何,知道他這么做了,就滿心歡悅的樣子,又能騙得了誰?楊滿明白,問題在自己這里,而不是喬正僧。但黃鶴卻不罷休,他還要問,“他是什么?”楊滿姑且承認,“他是個有心人。”黃鶴是個紫臉膛,行伍的人風吹日曬,面皮很難白凈。再加上他很有些閱歷,這些年風雨都寫在上面,使他的神色難以探究。不動聲色時,總覺得暗潮涌動;表情出來了又似乎別有深意。所以這一刻楊滿不能確定,他到底有沒有在笑。當然就算笑了也是稍縱即逝,因為黃鶴已經(jīng)岔開話題,說起了另外的事?!皠偛怕愤^廚房,看到他們在熬牛奶稀粥,我就讓端一碗過來。你喝下去,可以暖身,對睡眠也好。”話音剛落,敲門聲就響起。黃鶴做了個手勢,要楊滿坐著別動,自己則站起來走到門口,從傭人手上取過托盤。盤子上是一個描了金邊的青花瓷碗,騰騰的冒著熱氣。走近了,奶香撲鼻而來。楊滿忙不迭的道謝,起身接過來。不等他將粥放下,黃鶴便退后一步告辭了。趁還熱著,楊滿拿起碗來喝粥。粥很香甜,冬夜里,牛奶的味道使人愉悅,更何況還有戶外的狂風作伴。窗戶縫都糊上紙了,這是北國人民對付寒冷的經(jīng)驗。風吹不進來,卻還是能聽到它撞擊的聲音,有時候是一陣尖銳的呼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