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反復(fù)的拉扯糾結(jié)，讓楚見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安克芬?guī)缀跏且娝淮慰抟淮?，她覺得兒子再這樣下去非垮了不可，可是偏偏楚見又是誰的話都不肯聽，好在終于要開學(xué)了，她盼著換個環(huán)境能讓他恢復(fù)過來。

將近三個月了，樂樂失蹤的事情外面早已經(jīng)平靜，老師、同學(xué)、甚至樂樂的親人在尋人無望中，也開始回到自己正常的生活，回不去的只有楚見，他仍每日勤勤懇懇地收拾著樂樂的屋子，吃飯的時候仍擺兩副碗筷，白天的時候和劉嵐討論“樂世”的細(xì)節(jié)，夜晚的時候看回憶把自己切割得支離破碎。他現(xiàn)在喜歡一個人對著空氣說話，開始還覺得沒有回應(yīng)很難受，后來居然也習(xí)慣了，所以如果半夜有個人入室盜竊，一定會被屋子里詭異的氣氛給嚇?biāo)肋^去。

楚見手里削著一個蘋果，嘴里說：“樂樂，明天我就開學(xué)了，到時候，我就不能在這里住了，要是哪天你回來，記得給我打個電話??！我的這個手機(jī)號不變，全天候帶在身邊，隨時都開機(jī)?！?/br>
他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兩半，一半自己吃，一半放旁邊，“樂樂，我這個蘋果還是不會削，你看削完還剩核了，你回來還是得讓你削，我只管吃就好了……”

“對了，明天肖千水跟我一起去，大家都是一個學(xué)校的，又考得一個大學(xué)，正好一塊過去報到。你別吃醋，我們只是同路而已。”

“樂樂，我這一去要很久，平時上課還要管咱家公司的事兒，恐怕會很忙，沒什么時間回來，你有什么要囑咐我的么？”

楚見把屋子里的電器的電源都斷了，又細(xì)細(xì)的找過每一個抽屜，把里面可能會過期、會生蟲的東西揀出來扔掉。

他拉開一個抽屜，當(dāng)時樂樂就是把“樂世”的文件袋放在這里的。原來他沒有注意，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這個抽屜靠里面還有一個很精致的金屬盒子。楚見出來打開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開眼睛。

一張紙條，上面畫著兩個滑稽的小人，一個頭頂著“樂”字，一個頭頂著“見”字。

一張書簽，朦朧的背景，卡片上一個人回頭微笑，如夢如幻。

一張被整齊的剪切下來的白紙，上面用黑色鋼筆水書寫著“沈長樂”三個字，墨跡像是自紙面上生長出來。

一張被橫七豎八的膠帶粘起來的A4紙，還能看出被撕得粉碎程度，上面有大大小小，形形□的“樂”字，只是中間部分缺少了一塊，一個“樂”字的最后一“點兒”。

楚見翻到最后，最下面的一張，是一張錫箔紙，平平整整的放著，一面有德芙的標(biāo)志，另一面畫著粉色的心形圖案，里面寫著一句話，“我不想說我愛你，我想說在一起！”

時光回到那一天，碎金般得陽光里，樂樂笑著說“不告訴你”，便將這片錫箔紙塞進(jìn)口袋，起身跑開，他回頭沖自己大聲喊，“走啦，youaogether?！?/br>
往事流水樣在指尖穿行，那些他知道和不知道甜蜜和痛苦，期待與掙扎，生生地放在眼前，讓楚見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痛得麻木、繃到極限的神經(jīng)，在某種山呼海嘯般的沖擊下，根根斷裂。他將盒子里的東西一樣一樣擺在茶幾上，整夜地看著它們，回憶荊棘一般從墻角、柜門、沙發(fā)后爬出來，從虛空中爬出來，從時光里爬出來，從身體里爬出來，將他裹緊，疼痛讓他清醒，清醒讓他更加疼痛。

天色泛白時，楚見終于動了動保持了一夜的姿勢，他挑出那張寫著沈長樂名字的白紙，拿起茶幾上的筆，猶豫許久，直到一滴水漬“啪”的落下，還沒等楚見去擦，便滲入紙張纖維，楚見就在那個淺淺的斑點后面寫道：“我想說，我愛你，我想說，在一起！”

然后他將這些東西重新裝好收回那個抽屜，關(guān)燈，鎖門，離去。

一零四

楚林成掛斷了電話，安克芬問道：“怎么樣，有什么消息嗎？”

“暫時沒有。這種關(guān)系托關(guān)系的事怎么都急不來的，而且我找的人也只是負(fù)責(zé)北京一小片，他轄區(qū)內(nèi)大大小小的醫(yī)院、診所就有百余家，要查6月5號那天晚上有沒有收治一名右胸穿透性外傷的病人，那就得一家一家的問。大醫(yī)院都是對病人情況保密的，很難打聽；小醫(yī)院或者診所又往往沒有健全的病人登記系統(tǒng)，時間越久越難查。這都三個月了，以后要找恐怕更難了?！背殖蓢@了口氣。

楚見已經(jīng)開學(xué)了，去上學(xué)的時候人也很平靜，對父母的態(tài)度也緩和了很多。有句話說的好，時間是療傷的良藥，且從未失效。安克芬想，再大再難的事情都會過去，楚見還是會回到從前的樣子，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而已。

安克芬看著楚見臥室的門，后來加上去的鎖已經(jīng)卸了，光滑的紫色實木門板上留下幾個丑陋的洞，“其實，找不到，也許是件好事?！彼f。

這么久了，如果樂樂還在，也該回來了，即便傷重回不來，也總該有個信兒，可是到現(xiàn)在為止，沒有收到關(guān)于他的任何消息，還有跟他一起失蹤的兩個人，他們就這么人間蒸發(fā)了一般，這種情形實在讓人很難往好的方向上猜測。

當(dāng)然，其實樂樂現(xiàn)在生活得還不算壞。

慕容他們住的仍是他們在北京謀生時租過的房子。那是個小小的四合院里面南向的三間平房。房子的主人是對老夫妻，以前跟慕容、董彥的關(guān)系處得不錯，再聯(lián)系時剛好房子空著，便繼續(xù)租給他們了，而且租金也是全北京市難找得便宜。

樂樂很識相的把靠里邊的房間讓給慕容和董彥，自己睡外間的單人床?？照{(diào)是裝不起的，不過慕容還是給樂樂買了一臺式電風(fēng)扇，擺在他床邊的小桌子上，還告訴他這個功率低，可以整夜整夜都開著，也用不了多少電。

樂樂雖然出院了，還是每天三頓藥，并且隔天就要去旁邊的診所輸液。住院的時候，天天輸液把樂樂的胳膊都扎爛了，董彥看著心疼，花了上百塊錢，給樂樂換了個埋入式的針頭。這個針頭一次性的埋到血管里，外面用醫(yī)用透明膠整個裹上，留下一個接口，輸液時直接把管子插好，輸完再往里注入些不明液體，防止血液凝固，這東西可以用十天到半個月。后來樂樂知道了價格便拒不再用了，他說那東西插在血管里怪嚇人的。以至于現(xiàn)在診所里的大夫每每看著樂樂的胳膊發(fā)愁，“哎呀，這一胳膊的針孔，讓我撿哪里下手啊？”

不過自從樂樂出院，慕容明顯地發(fā)現(xiàn)他們的生活質(zhì)量直線提高，首先，不管何時回家，保證窗明幾凈。雖然房子老舊，但是樂樂把屋子收拾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本來窄小的空間，在樂樂的整理下居然也不覺得擁擠，各事各物被擺放得井井有條，連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