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九方梓彥不耐煩地應(yīng)著，不住催動足下短劍，好容易才升起個(gè)四五米，只聽嘩啦一聲，腳下的地面登如脆餅，眨眼便碎了個(gè)干凈。

看到剛才自己所站的地方已然變成了無盡的幽暗，九方梓彥心中不由微感慶幸。然而還沒等他慶幸完，足下的兵刃晃了兩晃，終是吃不住兩個(gè)成年男子的重量，自說自話地又降回去了。

九方梓彥：“……?。?！”

咒語無用，他認(rèn)命地開始爆粗，誰知他一句“媽賣批”的“賣”字還沒說完，短劍忽似撞到了什么，落勢頓消，緊接著便被托舉著緩緩向上——九方梓彥詫異地低頭，只見一只白虎般的妖獸正拍打著翅膀朝上飛來，翅尖扇出無數(shù)小小的氣旋，其中一個(gè)，正托在他們的劍下。

妖獸滿身遍體的傷口、一頭一臉的灰土，神情卻絲毫不顯狼狽，淡定地追到九方梓彥身邊，朝他懷里看了一眼，問道：“我兒子怎么了？”

第156章山海一夢（23）

陸蜚聲的問話，總是淡淡的，不管是什么情況，不管遇上什么人，語氣總是一種死水似的平，又像是被抽干了河水的河床，干巴巴的。如果不是親眼見證過某些事，九方梓彥甚至?xí)岩桑谥械摹拔覂鹤印?，就和“那棵樹”、“那條狗”一樣，就是一個(gè)普普通通的稱謂，方便指代而已。

蒼白著面孔，他緊了緊環(huán)著廖清舒的手，回答道：“打架受了點(diǎn)傷。沒事，快點(diǎn)離開就行?！?/br>
“受了點(diǎn)傷。”陸蜚聲語氣平平地重復(fù)道，目光擦過廖清舒被血液浸透的外套，翅膀輕拍，托在短劍下的氣旋立刻晃動起來，差點(diǎn)把九方梓彥給顛下去，“你說受了‘點(diǎn)‘傷？”

“臥草你……”九方梓彥艱難穩(wěn)住身形，氣得幾乎要破口大罵，忽聽一個(gè)微弱的聲音響起：“安靜點(diǎn)行嗎？本來就不嚴(yán)重?！?/br>
廖清舒抬起頭來，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陸蜚聲，目光閃爍，又將腦袋縮了回去，勉強(qiáng)提了口氣：“我們現(xiàn)在是在夢里，這點(diǎn)傷是沒什么的。出去就好了?！?/br>
“是及時(shí)出去?！本欧借鲝┏林樀?，刮了眼陸蜚聲，調(diào)整了下抱著廖清舒的姿勢，微微側(cè)過了身，似是要避開陸蜚聲的目光。

他體力未復(fù)，像這樣帶著廖清舒已是十分吃力，也知道如果廖清舒真的掉了下去，陸蜚聲絕不會坐視不理。他完全可以將手中的人交托給那只半妖窮奇，但出于一種莫名的傲氣，他拒絕。

九方梓彥向陸蜚聲強(qiáng)調(diào)，如果不能及時(shí)從天空的缺口離開的話，一旦廖清舒失血過多“掛”了，事情一樣會很難辦。陸蜚聲卻像是沒聽懂一般，帶著他們慢吞吞地向上移動，速度比笨鳥還不如。方哲逸早已等不及，自己先行從缺口中鉆了出去，九方梓彥亦是恨不能棄船跳車，偏偏陸蜚聲還渾然不覺，一邊保持著均勻的速度，一邊朝著九方梓彥問道：“原來這里是夢嗎？是誰的夢？”

九方梓彥微感詫異，不敢相信這家伙連自己在哪兒都不知道就敢上去跟別人咬；懷中廖清舒卻已答道：“喬希仁的?！?/br>
“哦，我說呢。這里這么怪，他又變得那么厲害。”陸蜚聲說著，回頭看看碎裂沉沒的地面，緩緩眨眼，似乎是意識到了什么。

“他人呢？”

“‘死‘了?！本欧借鲝┐鸬?，“魂魄死在了夢里，再也醒不過來了，懂？”

“哦，這樣?！标戲懵朁c(diǎn)了點(diǎn)頭，面無表情，“那你們之前在哪兒？我有找你們，沒找到?！?/br>
“在更深的夢里?！边@次答話的是廖清舒。他眼睛緊盯著九方梓彥胸前一塊黑色的痕跡，嘴唇開合幾次，終是低聲道，“我在那里看到你了?！?/br>
陸蜚聲的動作頓了一下，周身氣旋也隨之一停，隨即流轉(zhuǎn)如常：“帥嗎？”

“很渣。”廖清舒直言不諱，“我看到你和喬希仁在一起?！?/br>
陸蜚聲又頓了一下，這次暫停的時(shí)間更久，久到九方梓彥真的打算要跳車了。終于，他再度開口：“你看到了什么？”

廖清舒沒說話。陸蜚聲又道：“喬希仁，他是個(gè)瘋子?！?/br>
“我知道?！绷吻迨娴?，“我都看到了。不然你以為我還會和你說話嗎？”

“看到什么？”九方梓彥皺眉，覺得這兩人的對話自己有些跟不上了。廖清舒抬頭瞟他一眼，悶悶地抬手去拍他胸前的那塊污漬，低聲道，“喬希仁偷了研究院的病毒樣本?！?/br>
九方梓彥眉頭皺得更緊了些，一時(shí)沒能理解這話的含義。廖清舒卻不愿再多做解釋——他能怎么說呢？他要怎么告訴九方梓彥，我親爹吃了我親媽，其實(shí)是因?yàn)閱滔Ｈ氏氩婚_給他種了偷來的疫病病毒；而追根溯源，造成這一切的最大原因就是你們研究院派假藥，拿著款沒什么用的半成品就敢叫疫苗？

……算了，這種劇情聽著真是太蠢了，又狗血又蠢。所以廖清舒決定還是保持沉默。

九方梓彥不會知道，在那個(gè)夢里，在廖清舒被喬希仁的情感侵蝕淹沒的時(shí)候，他透過喬希仁的意識，看到了多少東西。他更不會知道，在他喊出“廖清舒”的一刻，他是將這個(gè)蠢劇情的軌道掰出了一個(gè)多大的彎，他是將自己從怎樣的深淵中拉了出來。

抬眼出神地看著九方梓彥臉，好一會兒，廖清舒才低下頭去接著去拍那道污漬，試了兩次發(fā)覺拍不干凈，索性直接上手去摳，指甲隔著衣服狠狠戳到皮rou。九方梓彥向后縮了一下，正要喝止，低頭瞧見廖清舒死死抿住的雙唇，又默默地住了口。

陸蜚聲始終與他們保持著一米多寬的距離，不緊不慢地向上飛去，忽然又來了句：“你恨我嗎？”

“說不清楚?！绷吻迨娴?，“我只覺得你不該養(yǎng)我。養(yǎng)成這幅德行，還不如當(dāng)初直接給我媽五百萬當(dāng)撫養(yǎng)費(fèi)，叫我和她都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

陸蜚聲愣了一下，旋即搖了搖頭，輕輕地笑起來：“不值的。”

說誰不值？意思是自己不值五百萬？廖清舒蹙起眉，正要說話，忽感頭頂一沉，一個(gè)柔軟又有些粗糙的東西按到了自己頭上。

他先是一怔，在意識到那是什么后又瞬間僵硬，一動不動地窩在九方梓彥懷里，任憑陸蜚聲用自己巨大的獸爪在他的頭上拍來拍去，想逃的欲望一波接一波地涌上來。突然聽見陸蜚聲道：“可惜我沒有五百萬。就算有，我也不會給。見到你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我不會拿錢去換不開心，那太不值?！?/br>
“這不是錢的事！”廖清舒咬住腮rou，將沾著污漬的布料死死攥在手里，強(qiáng)忍片刻，終是忍不住吼道：“你干嘛非說要養(yǎng)我？你不要養(yǎng)我，不要管我，不就沒事了嗎！所有人就都沒事了！”

“或許吧?！标戲懵曊f著，獸爪仍在廖清舒的頭上流連，“但我還是想養(yǎng)你?！?/br>
柔軟而粗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