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需要做什么?！蹦贻p人的聲音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我該做的事，都已經(jīng)做完了?！?/br>
“什么意思？”廖清舒問著，抬腳想向他走去，卻一個不穩(wěn)摔倒在地，嘩啦一下將窗臺上的書都掃落在地。他痛苦地晃晃腦袋，感到耳邊嗡嗡直響，眼前一陣陣地發(fā)黑，口中泛起微澀的甜味。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廖清舒頭暈?zāi)X脹，想不明白答案。他呻吟著，艱難地想從地上爬起，恍惚之間卻發(fā)現(xiàn)，自己撐在地面上的手，已經(jīng)覆蓋上了一層棕黃的短毛。

第109章我本非人（6）

呼吸漸漸變得急促粗重，身體內(nèi)部傳來咯咯的聲響，骨骼一寸寸地增生變形，腕上的金絲與佛珠被撐得深勒進(jìn)皮rou，絲線上微光流轉(zhuǎn)，終于喚起大腦中所剩不多的清明。

廖清舒掙扎著抬頭，恰對上姑獲漠然低垂的雙眼。他奮力伸手想要攀住窗臺，轉(zhuǎn)瞬又疼痛得蜷起身子，額上冷汗直冒。姑獲蹲下身看著他，聲音里帶著勸哄：“別再抗拒了，越抗拒越痛苦。放輕松點，很快就過去了。你就當(dāng)是蛻層皮，變回你原來的樣子……”

“它不是！”廖清舒猛地抬頭大聲反駁，出口的卻是不成人聲的怪異聲調(diào)，粗糲刺耳，宛如指甲在黑板上刮過。

他驀地瞪大了眼。

同樣的聲音，他曾在夢中聽過無數(shù)遍。而現(xiàn)在，從他的嘴里發(fā)出來了。

廖清舒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一聲輕響，腕上的金絲倏然斷了一根。

姑獲的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悲憫，眨眼又消失無蹤。他伸手要來拉住廖清舒，卻被對方一把拍開。威嚇地沖他呲了呲牙，廖清舒拼著最后一絲力氣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朝著樓梯趕去。

世界在搖晃、意識在搖晃，內(nèi)臟沉重得像是有棱有角的金屬塊，隨著他的動作也在不住地?fù)u晃碰撞。廖清舒攀著扶手連滾帶爬地往下走，恍惚間覺得自己像是站上了一艘下沉的船，水在不斷往上冒，他還在不停地往下趕。

啪啪兩聲，又有兩根絲線斷裂。廖清舒身子一歪，骨碌碌滾下了樓梯，一下砸在地上。他兩手胡亂地扒著，扯著手邊的書架，終于再次站了起來，然而還沒行幾步，兩腳不受控制地打了個結(jié)，又朝地上撲去。

書店外，九方梓彥正在用膝蓋頂一個吸血鬼的肺，手中銀光一揮，照著對方的背脊敲下，立時將那位揍倒在地。聽到書店內(nèi)傳來書架坍塌的巨響，他立刻回頭朝店內(nèi)看去，正見廖清舒艱難地?fù)纹鹕碜樱鹉榿?，雙眸之中金光閃動，清秀的臉孔扭曲獸化，無法合攏的雙唇間是明晃晃的利齒，喉嚨中滾著含糊的咆哮，野獸般的嘴角微微咧開，分不清是在笑還是在哀嚎。

手中的動作驀地一頓，九方梓彥難以置信地瞪著這個趴在地上的怪物：“……廖清舒？”

他不由自主地朝廖清舒靠近一步，卻又猛地停住。身后忽有異響傳來，九方梓彥猛然回身，抄起銀光將撲上來的吸血鬼一下打飛，轉(zhuǎn)頭再看向店內(nèi)，卻見廖清舒已經(jīng)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朝著遠(yuǎn)處跑去。

“廖清舒！”九方梓彥扯起嗓子大喊，頭也不回地砸開了另一個撲上來的吸血鬼，“你等一下——媽的，都死開！”

他才追出兩步，便又被拖住。書店二樓的窗戶嘩然碎裂，一個脖頸上纏著繃帶的青年男子飛身躍出，跳出窗口的剎那化為猙獰的多頭怪鳥，七嘴齊張，沖著吸血鬼發(fā)出指示：“把那只妖化的半妖捉回來！”

“誰敢！”九方梓彥勃然大怒，火焰游隼盤旋于空中，發(fā)出長長的鳴叫，不管不顧地朝著姑獲沖了過去！

街角，一道小小的黑影疾電般掠出，身后跟著棵張牙舞爪的矮樹。矮樹上綴滿紅果，奔跑起是團(tuán)在跑酷的火。九方梓彥遠(yuǎn)遠(yuǎn)瞧著只覺眼熟，還沒等他想起什么來，便見那矮樹搖動枝丫，火紅的小果子滾落滿地，深入敵群，果皮上裂開一道道的縫隙，緊接著，便聽到姑獲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響起——“往那邊去！所有人都往那邊去！”“不是西邊是東邊，不是東邊是北邊！”“八百標(biāo)兵奔北坡，吃rou只服蘇東坡……”“垂死病中驚坐起，與君共赴東南枝……”“一人，我飲酒醉，醉把那佳人成雙對……”

九方梓彥：“……”

漂洋而來中文不精的吸血鬼們都被搞昏了頭，呲著獠牙面面相覷，覷完了又往天上看。姑獲正被九方梓彥那只生生不息的火焰游隼煩得焦頭爛額，見狀暗罵一聲蠢貨，張開嘴剛想要下令，那只火隼突然朝著他受傷的脖頸前沖了過去，虛虛一繞，火舌擦過未愈的舊傷，痛得他昂首大叫，無意識地罵了句娘，七張嘴中各蹦出一個臟字，亂哄哄地落在地上，更讓那些外來的血族摸不著頭腦。

直到姑獲振翅甩出數(shù)枚黑羽，如飛刀般將火焰凝成的游隼一片片凌遲撲滅，場面才總算是得到了控制。他急急下墜，在落地的瞬間化為人形，一腳踩爆一枚紅果，正想指揮諸吸血鬼趕緊去追廖清舒，一扭臉卻見前方豎起了一堵厚厚的透明障壁，在空氣中折射著奇特的光澤，默然地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障壁之前，別說廖清舒和九方梓彥了，就連那只難看的大黑貓與奇怪的火棘樹都已不見了蹤影。

懊喪地大叫一聲，姑獲轉(zhuǎn)頭怒視著站在自己身后的吸血鬼，忍了又忍，總算是看在對方首領(lǐng)的面子上沒有下手打人，語氣卻還是不由冷了幾分：“沒練好聽力還敢來亂跑，誰給你的膽子！”

被訓(xùn)的那個吸血鬼低垂著腦袋不敢說話，另一人卻來到了姑獲的身邊，一手搭著破破爛爛的西服，一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用生硬的中文冷淡地問道：“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打碎結(jié)界去追人嗎？”

姑獲鳥瞟他一眼，低頭摸出了手機(jī)，按了兩下后發(fā)出一聲冷哼：“不用麻煩了?！?/br>
他將手機(jī)揣進(jìn)兜里，轉(zhuǎn)身朝街道的另一邊走去：“那位大人親自來了，這里已經(jīng)沒有我們的事了。走吧，反正時間還早，我們先去附近的事務(wù)所玩玩?！?/br>
第110章我本非人（7）

廖清舒慌不擇路地?fù)溥M(jìn)路邊的巷子里，靠著墻壁行了一陣，突然擦著墻面跌了下去，一頭撞在垃圾桶上，哐啷一聲，臟水污物鋪了滿地。

身體的變形還在繼續(xù)，迅速暴漲的妖氣在體內(nèi)瘋狂沖撞，撕裂著五臟六腑。廖清舒痛得縮成一團(tuán)，匍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緊閉著雙眼，意識在黑暗中載浮載沉，漸漸被冰冷的海水淹沒，不知不覺間，左腕上的最后一根金絲也飄落在地，光芒逐漸黯淡。

似是有人走了過來，廖清舒喘息著睜眼，看到一雙黑色的皮鞋停在自己面前。

“廖清舒。”來人輕輕地喚著他的名字，“你還好嗎？”

廖清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