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喬茹趕了出去，她拉夏夏坐到床上，從柜子里翻出一個大的彩色鐵皮餅干盒。

    喬茹：“這是謝淮小時候的相片?！?/br>
    夏夏眼睛一亮，接過來打開。

    相冊厚厚一沓，硬質(zhì)地的封面上是謝淮一家人的彩照。

    那時謝淮還小，看上去不過五六歲，粉雕玉琢得漂亮，喬茹給他穿了一件橘紅色的小襯衫，在他鍋蓋頭的短發(fā)上綁了一個小小的啾啾，謝淮被謝致生抱在懷里，摟著他脖子捏他耳朵。

    謝致生和夏夏想象里不一樣。

    她原本以為曾經(jīng)靠倒賣破銅爛鐵起家的漳市首富，一個敢于縱身跳進硫酸池的人怎么也要長得五大三粗胡子拉碴，肌rou糾結(jié)在一起，腹肌至少八塊，肱二頭肌能讓小孩拽著在上面蕩秋千。

    可謝致生卻出乎她意料的斯文。

    他是標準北方男人的個子和身材，一米八多，看著清瘦卻不給人白面書生的弱感。他手上帶著謝淮那串菩提珠，鼻梁上架著的無框眼鏡襯得氣質(zhì)像個教書匠。

    “這是謝淮爸爸。”喬茹見她在看謝致生手上的菩提，笑笑，“手串是我們結(jié)婚時謝淮外公送他的，他原本也打算在謝淮結(jié)婚時親手送給未來的兒媳，可他沒機會見到你，只能讓謝淮送了。”

    她溫柔地眨眼：“謝淮什么時候送給你的？”

    夏夏：“去年冬天，我們還沒在一起的時候。”

    喬茹唇邊的笑容一直揚著，她翻開相冊，給夏夏看謝淮的相片。

    “這是謝淮一歲半的時候，他說話早，已經(jīng)會搖搖晃晃走路叫爸爸mama了?！?/br>
    “這是謝淮三歲，他小時候脾氣怪得很，三歲還要吵著穿開襠褲在路上跑，見到漂亮姑娘就要人家抱?！?/br>
    照片上的謝淮穿著天藍色的小短褲，上身赤著，露出軟白的肚皮和小鳥，見有人拍照還驕傲地挺著腰。

    夏夏吃吃地笑：“真流氓?！?/br>
    “小時候脾氣怪但可愛，越長大越難琢磨了?！眴倘阏f，“上學以后就喜歡裝酷，玩那些男孩子玩的汽車模型和籃球，從前我買給他的衣服也不穿了，嫌顏色像女孩子的?！?/br>
    “我當初就想要個女孩，順產(chǎn)后在產(chǎn)房知道生的是個男孩，我還難過得哭了好半天?！眴倘阈θ轃o奈地收了收，“不過他爸出事以后，我又慶幸謝淮是個男孩，否則這樣的日子真不知道要怎么過。”

    夏夏聲音柔軟：“阿姨別難過了，從前的事情都已經(jīng)過去了?！?/br>
    喬茹目光流連在她腕間的手串：“他爸爸留給他的手串，我們最難的時候他都沒有賣掉，謝淮舍得送給你，一定是把你喜歡到心坎里了。”

    夏夏抿著唇，低下頭不讓喬茹看見她臉紅。

    她翻相冊，看謝淮五歲時抱著皮球在一棟四層別墅的大花園里拍球，周圍聚集了一幫小孩。

    六歲時謝淮打著紅領(lǐng)巾，戴著小黃帽被謝致生送到小學門口，小豆丁謝淮不情不愿扁著嘴，被喬茹硬拉到學校門口摁著拍了張照。

    八歲時謝淮長高了許多，和謝致生穿著親子黑色泳褲在自家的泳池里游泳。

    十一歲的謝淮在同齡人里已經(jīng)長得很高了，臉頰微微稚嫩，但依稀能看出現(xiàn)在俊美的模樣。他在學校文藝晚會上表演節(jié)目，西裝革履，戴著領(lǐng)結(jié)，耀眼得像個閃閃奪目的小王子。

    十三歲，謝淮早戀被校領(lǐng)導當場逮住，從小喬茹教他要禮貌低調(diào)，那時學校里沒人知道他是謝致生的兒子，校領(lǐng)導怒不可遏叫了家長，謝致生頂著一張時常出現(xiàn)在漳市晚報上的臉進到辦公室后，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一下和緩了。

    校領(lǐng)導笑瞇瞇和他聊了半天，又笑瞇瞇把謝淮放走，走時親熱地叮囑：“早戀是美好的，一定要好好珍惜現(xiàn)在純潔的真摯的感情，但是不要影響學習。”

    喬茹為了紀念兒子的初戀，無視校領(lǐng)導奇異的目光，興高采烈硬拉著謝淮在辦公室拍了張照片，還將那女孩一起照了進去。

    “這就是謝淮的初戀？”夏夏手指在這一頁頓住。

    照片上的女孩黑黑瘦瘦的，平心而論是放在人堆里一眼望過去很容易被忽略的樣貌，夏夏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想過第一個讓謝淮動心的女孩該是什么模樣，但她從來沒問，怕自己知道了自己吃醋。

    可當她真的見到時，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在意的。

    這是謝淮的初戀，是他第一個女孩。

    夏夏有些沮喪，可左看右看也不知道謝淮喜歡他哪里，問：“她一定很優(yōu)秀吧?！?/br>
    喬茹：“她是謝淮他們班的學習委員，當初和謝淮告白的時候承諾以后每天幫他寫作業(yè)?！?/br>
    夏夏：“…………”

    “謝淮喜歡她嗎？”

    “謝淮喜歡打籃球?！眴倘阏f，“這女孩幫他寫了作業(yè)，他每晚就多出兩個小時的打球時間。我知道以后把他們拆散了，還把謝淮罵了一頓，不過不是因為我反對早戀，而是因為他的動機不純，他這種做法太傷人心。”

    夏夏哭笑不得。

    “今天在商場遇見的那女孩我也見過，和謝淮在一起后第二天提著禮物登門拜訪，還給我和謝淮的爸爸做了一頓甜品，很漂亮也會來事?！?/br>
    “可我原本就不看好他們?！眴倘憧聪蛳南?，“一個人的嘴巴會說謊，表情會騙人，可一個人的眼睛瞞不住事情。陳曼?？粗x淮的眼神很熱烈，可里面摻雜了許多別的東西，她和你不一樣，你喜歡謝淮，喜歡的是他這個人?！?/br>
    夏夏笑了：“淮哥他很好，只是從前他的好被別的光芒遮掩了，別人發(fā)現(xiàn)不了?！?/br>
    “你對他的濾鏡真重?！眴倘銚p兒子時一點也不像親媽，“從前謝淮性格古怪得很，這兩年才慢慢變好，他去年回家時和我說起你，眼睛亮得發(fā)光，那時我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樣的女孩能讓他把壞脾氣完全改掉，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br>
    夏夏想起剛認識謝淮時，他坐在路邊擺攤，瞇著眼對人愛答不理的死樣子，又想起他對她兇，擺出淮哥搞你那一套，心想現(xiàn)在的謝淮確實變了很多。

    她說不清這種改變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在她發(fā)覺的時候謝淮已經(jīng)很溫順了。

    他溫柔、體貼、愛撒嬌。

    喬茹不提，夏夏都快忘記謝淮以前的生人勿近的拽模樣了。

    夏夏思緒恍惚回到學校時的一堂課。

    冬日金黃的陽光灑進墨綠色的課桌，謝淮趴在桌上，無聊地拿手表晃來晃去，將陽光折上教授胸口的亮晶晶的鋼筆帽，在他條紋襯衫的胸口落了道漂亮的光斑。

    “自我感情與愛，是對立的或是補充的，如果把自我看作是意識中的一座城堡——外圍設(shè)防，里面藏著許多挑選好的財寶，那么愛就是宇宙中不可分割的共享物——”

    教授發(fā)現(xiàn)了謝淮的惡作劇，他停下講話，扶了扶眼鏡腿，笑笑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