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易才從他懷里掙扎出一絲空隙，她借著窗口透進(jìn)來的清冷月光，細(xì)細(xì)打量他的眉眼與神色。

    她腦海里恍惚之中回想起許多事情。

    ——謝淮對她的好、對她的兇。

    她再細(xì)細(xì)想，想起冬天與他坐火車回常市時他身上好聞的肥皂香味，想起他在漫天雪花里抱著吉他遠(yuǎn)遠(yuǎn)朝她投來的微笑，想起月光下他被她親吻后不耐蹙起的眉，想起藍(lán)花楹盛開的季節(jié)他站在拘留所門外望向她的眼神。

    謝淮不停叫她：“夏夏?！?/br>
    那一瞬間，夏夏腦子里冒出無數(shù)個想法，再過一瞬間，許多事情豁然開朗。

    ——謝淮的古怪、謝淮的善變、謝淮的言不由衷……

    夏夏不由得敲了敲腦袋，暗罵自己平時挺聰明的一個人，怎么遇上謝淮腦子就變得這么笨。

    那一晚夏夏沒有睡覺，等謝淮酒醉睡熟后，她坐在房間的飄窗上看了一晚月亮。

    直到天光破曉，她才站起身來，走到床前端詳謝淮熟睡的容顏，彎腰在他鬢角的頭發(fā)上親了親。

    她聲音輕柔，但很堅定：“淮哥，你別犯傻了，我不會離開你的?！?/br>
    ……

    *

    許大龍實在算不上一個高明的生意人。

    倒賣建材無非是利用工廠與建筑商之間的信息不對等賺取中間差價，許大龍上半年在鋼材上狠狠賺了一筆，野心十足，又想涉及其他領(lǐng)域，水泥、河沙、磚頭，只要他能想到的都要試一試。

    謝淮不贊成他這種遍地開花的生意方法，但他不得不承認(rèn)，許大龍承包工程這些年人脈確實很廣，如果沒有那些人脈為他鋪路，他的生意能做到哪一步還不好說。

    大二上學(xué)期風(fēng)平浪靜，最大的波瀾就是謝淮總陪許大龍在校外跑，從而缺勤了好多專業(yè)課，教授在連續(xù)三堂課點他名字沒人應(yīng)后找人通知謝淮，讓他下節(jié)課不來以后就都不要來上課了。

    從那以后謝淮安分了一段時間，沒課就守在學(xué)校的快遞點看書。

    他大一的成績一塌糊涂，有些課程的分?jǐn)?shù)連及格線都達(dá)不到，大二再這樣下去，估計大四畢業(yè)都會有困難。

    之前每個月賺的錢都要打回家里，還完高利貸不剩什么。

    現(xiàn)在手頭寬裕了許多，他沒事做的時候，就會上網(wǎng)看看大學(xué)城附近有沒有好的項目。

    趙一雷聽說他在找項目，急匆匆趕過來和他談心，想跟他合伙開奶茶店。

    謝淮沒同意。

    趙一雷賴在快遞亭里不走：“我生意不好不是因為經(jīng)營問題，你懂嗎？是因為地址問題！我最近看上一個鋪子，就在外語大學(xué)對面，外語大學(xué)女生多，一到放學(xué)那一片全是人，保證穩(wěn)賺不賠?！?/br>
    謝淮縮在藤椅上，手里抱著碗食堂打來的米線，他聽趙一雷說話，左耳進(jìn)右耳出。

    “我跟你說話呢?！壁w一雷胳膊肘懟他。

    謝淮懶洋洋的：“聽著呢，讓我出錢可以，先去給我做一份商業(yè)計劃書來，內(nèi)容要包括市場分析、項目分析、商業(yè)模式、行業(yè)背景……不能低于五千字，等你做出來了，我再考慮這件事。”

    “五千字？”趙一雷說，“不想合伙直說啊。”

    “要回到幾年前，我頭腦一熱沒準(zhǔn)就給你投了?！敝x淮說，“現(xiàn)在不行，手里沒幾個錢揮霍，我還得存錢取媳婦兒?！?/br>
    “拉倒?！壁w一雷不屑，“來一個女生告白你就冷著臉把人家趕走，就你這樣的還想取媳婦兒？”

    謝淮沒說話，他刷了會兒朋友圈，看到夏夏更新了一條動態(tài)。

    她曬了一張吃烤rou的照片，烤rou桌明顯是雙人座，夏夏的對面擺了一雙碗筷，但照片上沒有出現(xiàn)任何人。

    謝淮把飯碗擱在桌上，身體立馬坐直。

    他放大圖片，努力從旁邊窗戶的倒影里，烤rou設(shè)備的反光里找尋可能出現(xiàn)的蛛絲馬跡。

    趙一雷見他這樣嚴(yán)肅的神色，以為他找到什么項目了。

    他傾身一看，只見謝淮目光炯炯有神對著一堆烤五花rou發(fā)呆。

    趙一雷：“……”

    “源太?！敝x淮把手機合上，“你發(fā)消息給夏夏，問她在干嘛?！?/br>
    梁源太整理架子上的快遞，聽話地打開手機，謝淮又叮囑：“別說是我讓你問的。”

    梁源太消息沒發(fā)出去多久，夏夏回去復(fù)：【在和朋友吃烤rou?！?/br>
    謝淮直接拿過他的手機，回道：【和哪個朋友??？】

    他為了讓自己的語氣看起來像梁源太，還特意在后面加了一個可愛的表情。

    夏夏：【和舍友?！?/br>
    謝淮心放下了，又癱軟成一團毫無形象地窩在那。

    目睹了全程的趙一雷神色精彩：“你該不會喜歡夏夏吧？那之前她喜歡你的時候你裝什么高冷？”

    謝淮瞥眼看他威脅：“你最好把嘴閉緊了?！?/br>
    “不是?！壁w一雷不懂，“喜歡她不敢說，又怕她跟別人在一起，難道你這樣拖著，她就能等你一輩子嗎？”

    謝淮摘了菩提串，一顆一顆數(shù)珠子。

    他目光落在街對面秋天正落葉的紅楓上：“至少得把高利貸還清了，我不會讓她等太久的?！?/br>
    “謝淮?！壁w一雷一反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你可以拖，但我怕?dāng)你覺得自己可以的時候，夏夏已經(jīng)不在原地等你了。女孩的青春是最寶貴的，尤其是夏夏那樣的女孩，她從來不缺男生的喜歡?！?/br>
    謝淮盤珠子的手指頓了頓。

    祝子瑜從對街的楓樹下走來取快遞，她邊走邊打電話。

    “那學(xué)長像謝霆鋒？海大的男生都這么帥嗎？回頭你拍張照片給我看看，先不打擾你倆吃飯了，有進(jìn)展了記得告訴我?！?/br>
    祝子瑜掛了電話，站在快遞亭前：“375號。”

    謝淮沒起身：“你在和誰打電話？”

    祝子瑜：“夏夏啊，不過她正在和學(xué)長吃飯，沒空理我?！?/br>
    “學(xué)長？”謝淮嗓音輕輕，咬著這個詞，眸子里灌滿了深沉的情緒。

    “夏夏沒跟你說過嗎？海大有個學(xué)長很照顧她，最近好像在追她，人長得帥成績也好?！?/br>
    謝淮手指死死攥著菩提珠子，他抿唇一言不發(fā)，冷漠的神情讓祝子瑜打了個冷顫。

    “謝淮。”祝子瑜試探道，“我的快遞能拿給我嗎？”

    謝淮起身去幫她找快遞，祝子瑜手機上夏夏發(fā)來一條消息：【怎么樣？他什么反應(yīng)？】

    祝子瑜回：【好像有點生氣?！?/br>
    【能不能具體一點？】

    祝子瑜天生心大，也不能準(zhǔn)確判斷謝淮到底是生氣還是沒生氣。

    她撓撓頭，覺得對不起夏夏交給她的重任。

    謝淮把她的快遞紙撕下來，盒子遞給她。

    祝子瑜戲精上身，忍不住在夏夏給的劇本之外為自己加了一場戲。

    “夏夏也喜歡那學(xué)長?！彼酚薪槭碌溃皩W(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