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河田阡陌不復存在，十里桃林毀于一旦。大雨停后，竟是瘟疫四起，朝廷路遠，不知此處。鎮(zhèn)上居民在瘟疫中倒下，男孩的父母亦是。男孩帶了些盤纏，聽從易父的遺愿，外出求救。

男孩出了鎮(zhèn)子一路向南，易父說南方是琉璃國的國都鄴城，進了鄴城就有救了。

可是，當男孩歷經(jīng)千難萬險走進鄴城的時候，卻沒有人來救他們，一道道高高的紅墻攔住了他的求救，他們的君主躺在溫柔鄉(xiāng)里聽不到他的呼喊。

男孩累的倒在路邊，過往的行人逃避的有之，不屑的有之，在男孩覺得自己快要死去的時候，他看到了一雙女子的繡花鞋。

女子問他：“你可想活下去？”

他點頭。

女子又說：“想活命，就要變得比誰都狠，比誰都絕情?！?/br>
他亦點頭。

女子帶他離開，帶到一個大院里，院外是青山，院內(nèi)有許多和男孩差不多大的孩子。

女子給了他們衣服，是男孩平生所見最好的布料的，還讓他們吃了一頓最豐盛的午餐，女子說：“五年之后，我希望依舊能見到你們每一個人?！闭f完就走了。接著從院外走進一些人，他們就像沒有生氣的尸體一樣，冷冷的站在那里，冷冷的發(fā)號使令。

“跑步，五十圈，跑不完的沒有飯吃?！?/br>
“負重跑步五十圈?！?/br>
“蹲馬步，一天。”

……

琉璃三十八年。

琉璃都城鄴城，寒家家主的小妾生了個不會哭的男孩，任產(chǎn)婆怎么打男孩都不哼一聲，大家都說這孩子是個啞巴。寒家家主寒墨音不喜，一怒之下，揮袖離去。

寒家家主的這個小妾是個戲子出身，聽說是同朝中某位大人去戲園子聽戲的時候，多看了這女子幾眼，某位大人“會意”，當夜就把人從小門抬進了寒家。至于事實如何，先不提。只說這女子進府之后，深得寒家家主喜愛，不日就懷上了。啊，忘了提了，寒家家主寒墨音有三位夫人，四個小妾，倒也是三妻四妾，齊人之福了。大夫人雨音是當朝刑部尚書王進的嫡女，育有一子寒修竹。二夫人飛燕是鄴城最大的酒樓洪樓老板杜意康之二女，有一對雙生女寒詩、寒畫。三夫人筱緣是南疆王籟璋的親妹子，無子女。至于小妾，除了最后進門的這個戲子出身的慕蝶之外均無所出，不提也罷。

接著說回去，聽說這戲子出身的小妾慕蝶懷胎八月，有日被一小丫鬟沖撞了，差點跌到水里去，害得小妾早產(chǎn)了，生了個帶把的娃，雖是早產(chǎn)卻是異常的精神。本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只是沒想到這娃一出生就睜開了眼，滴溜溜地轉(zhuǎn)的很是精明，銀發(fā)碧眼，活生生一個青眼白狐，妖異的狠，這景象把寒墨音嚇了一大跳，當即喊了家丁就要把這青眼白狐宰了。這時，家里竟來了個白眉長髯的測字先生，無視眾人眼光，只說這孩子動不得，否則會招來災禍。隨即寒墨音聽從測字先生的建議，將人安排去寒家最遠的院子了，對外只說是個啞巴，家主不喜罷了。

而這些到底也只是聽說，至于是不是真的也就不知道了。

琉璃四十年，男孩兩歲。

寒家最偏遠的院子，靠近后門，名曰翩靜，若說翩，倒不盡然，若說偏，倒是真的。位置離主院遠，周圍除了假山就是假山，據(jù)說都是從南方運來的太湖石，瘦皺透漏，也美的自在輕靈。院前一棵芭蕉，院內(nèi)一棵菩提，菩提下是石桌石凳，旁邊是大片蝴蝶蘭，石井木桶，對面菜地竹架，石屋廚房，儼然一個小小的農(nóng)家小院。

“小文，娘出門了，你要好好在家讀書?！?/br>
“我知道了，娘?！便y發(fā)碧眼，小小的包子臉高高的揚起。

“真乖?！蹦降麥厝岬拿哪X袋，轉(zhuǎn)身卻長嘆一聲離開。小文什么都好，就是跟平常的孩子不太一樣，銀發(fā)碧眼，若讓人發(fā)現(xiàn)，必定是要當成妖孽了。也多虧了之前那個白眉長髯的測字先生出現(xiàn)，才算保了小文一命，如今這孩子，除了她以外，沒見過什么別的人。

翩靜院靠近后門，看守后門的那兩個家丁憐憫她母子兩個，平常除了給母子倆帶些家里的吃食，也與她行了方便，好讓她隨意出行。她是戲子出身，只會唱戲，但如今她已是寒家的小妾，必是不能再去唱戲了。戲園子的老板平素待她最好，她去求了老板，只教新入園子的那些新人唱戲，雖沒了唱戲時的賞錢，但也夠他們母子倆在這個地方活下去了。

慕蝶是個識字的，要不然怎么讀的戲本，她知道讀書的重要，就在集市上買了書店積得久的舊書教小文認字。小文雖小，卻是比別的同齡孩子懂事很多，認字也快，她也欣慰很多。

慕蝶剛進戲園子，就看到戲園子老板在花叢邊上數(shù)落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

“雀姨?！蹦降锨昂耙宦?，算打招呼。

戲園子的老板是個女人，大家也不知道她從哪里來，叫什么名字，只是跟著原有的人喊一聲“雀姨”。其實慕蝶原本是個乞兒，沒什名字，被雀姨從大街上撿來，隨口取的個花名罷了。園子里唱戲的大多是雀姨從各處撿來的無父無母的孩子，大家就把這里當做家，把雀姨當成母親般尊敬著。

雀姨一看見慕蝶過來，就把手里的小女孩推到她身邊：“慕蝶你來的正好，這小蹄子今天可是氣死老娘了。”

“怎么了？怎么惹雀姨生氣了？”慕蝶把小女孩臉上的淚擦去，問她。

“我、我……”

見小女孩我了半天也沒我出什么，慕蝶只好疑惑的看向一邊的雀姨。

雀姨冷哼一聲，解釋道：“這孩子是我今天出門剛撿回來的，名字我都取好了，就叫鶯蘭，可這小蹄子死活不學唱戲?！闭f著又怒了起來：“你說你這小蹄子，在老娘這兒還能委屈了你不成？”

“行了行了，您消消氣，讓我來勸勸她?！?/br>
“行，你勸吧，老娘先去前廳了。今天四王爺來了，老娘都這把老骨頭了還得出前廳伺候。自從你不能露面，梨園就沒個頂事得人了，什么都得老娘親自上?！比敢汤浜咭宦曌吡?。

戲園子像所有的戲園子一樣，都叫“梨園”，沒什么別的意思，只是懶得花心思取名字罷了。

“鶯蘭”，一字一頓，語氣溫柔，“你為什么不愿學唱戲吶？”

“我、我怕?！柄L蘭抽泣著，總算說出了個不是理由的理由。她確實怕，人一多就害怕，尤其還要站在那么大的臺子上，對著那么多人開口。

“你怕什么？你別怕，你別看雀姨兇你，其實她人很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