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和禮待，并一舉拿下教皇居室繪飾案，創(chuàng)造出轟動藝術(shù)界的。到那時，他和杜喬的友誼仍在延續(xù)，這位個性善良親切的藝術(shù)家還將成為杜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貴人。

結(jié)束了拉斐爾的案子后，杜喬為修道院賺進(jìn)兩百杜卡特。這筆數(shù)目非?？捎^，杜喬與工作室的修士們各被獎勵了一小筆金錢，剩余的數(shù)額將被用來舉辦新年唱詩會。

杜喬不屬于修道院里的修士，他可以選擇不參加唱詩會活動，但是修道院內(nèi)的布置工作卻落在了他身上。看了往年的方案后，杜喬決定采取全新的布置以吸引更多普通居民參與活動。在新年到來之前，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這項工作中，修道院的氣氛熱火朝天。

“我們現(xiàn)在還需要一些綠色和紅色的綢布、裝飾用的小金球、幾塊指引牌、一條大的紅色地毯，對了唱詩班的禮服今年要不要重新裁制？已經(jīng)連續(xù)三年沒有換過了，主教大人平時比較節(jié)儉，在這些費用上都算得很嚴(yán)格。另外，從院門到大廳的長廊還沒有具體的布置方案?！卑步苈褰庸芰诵薜涝旱呢攧?wù)工作，對于金錢方面的事情他十分謹(jǐn)慎。他把所需物料列了詳細(xì)的清單，并且事先算出了一筆費用。然而這筆費用超出了預(yù)算，不得不刪減某些項目。

杜喬審視過預(yù)算表后，果斷地決定：“那禮服就不做了，把舊的禮服稍微改改，清洗干凈，只換上新的綬帶就可以了。長廊的地方我希望做成一個展覽，介紹修道院的故事和歷史，這樣，來參加活動的人能有更多有意思的東西可以看?！?/br>
“要怎么介紹故事和歷史呢？你要把倉庫里那些破銅爛鐵拿出來展覽嗎？我們可沒有圣人遺骨、圣十字架殘片之類的貴重東西?！?/br>
“不一定全是遺跡文物，也可以是書信、繪畫、雕塑……用畫的方式說故事就很不錯。”

“那至少需要十來幅畫，修士們的畫技還不行。如果請畫家作畫，也要考慮時間和金錢。”

杜喬已經(jīng)想好了辦法：“我有辦法，晚上我要出去一趟，會把畫的事情辦下來的?！?/br>
一等到太陽落山，杜喬就迫不及待地上山敲門：“約拿先生，我是杜喬呀！”

過了好一會兒豬倌才應(yīng)門，沉默地將他讓進(jìn)屋。

杜喬一邊解披風(fēng)一邊興致沖沖地說：“我有個好消息想告訴你，所以也沒有問你是否方便就自己來了，沒有打擾你吧？如果你要出門的話，我把話說了就走，不耽誤你的?！?/br>
豬倌坐在火堆前，用一口小鐵鍋烹制晚餐，火不夠大于是他扔了兩片木柴進(jìn)去。沒多久鍋開了，他用粗布包著鍋耳拿下來，鍋口冒著熱騰騰的蒸氣，里頭是rou骨頭、胡蘿卜、土豆的混合物，乍看和豬食沒什么區(qū)別。他把鍋粗暴地放在桌子上，推到杜喬面前：“吃嗎？”

杜喬搖頭：“我吃過晚飯了，謝謝你?！?/br>
豬倌捧起鍋大口吞咽，連勺子也不用。他發(fā)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像個牲口，沒兩下就吃得干干凈凈。杜喬唏噓，農(nóng)民們辛苦勞動，為了給梵蒂岡宮的權(quán)貴們提供山珍海味，自己只能在破舊的木屋里吃豬食?；蛟S他們心里還要感激主賜予了這樣簡陋的食物，因為誰也不知道吃了這頓，下一頓還會不會有。特別是在現(xiàn)在這樣干旱寒冷的季節(jié)，不少顆粒無收的莊稼戶還要繳納高昂的糧食稅，別說吃rou羹了，沒有餓死就已經(jīng)非常不錯了。

想到這里，杜喬拉住豬倌的手，感慨地說：“天氣太冷了，吃這種東西怎么能承受辛苦的勞作呢？你放心，我會幫助你的。我今天來就是想給你一份工作，對你來說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我會付你酬勞的，等有了錢，你就可以多買酒和rou來吃。”

豬倌突然被他握住手，渾身一僵，猛地抽回來：“我沒說過要幫你?！?/br>
“你還沒有聽我說是幫什么忙呢?！?/br>
“什么忙都不幫?！?/br>
“為什么呀？你有這么好的手藝，會雕刻會畫畫，何必在這個地方辛苦養(yǎng)豬呢？我想請你幫我畫幾幅畫，用來布置修道院新年唱詩會，可以嗎？我會付酬勞的，這不是開玩笑?！?/br>
“不畫?！?/br>
杜喬覺得莫名其妙，是他說自己可以來找他的，為什么現(xiàn)在來找他了，又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是白天發(fā)生了什么嗎？還是他今天心情不好？想到白天的事情，杜喬聯(lián)想起上次他受的傷，那天在浴場他忘了問，不會是又受傷了吧？還是傷勢影響了手臂不能畫畫了？

兩人都沉默了。豬倌把晚餐吃完，匆匆刷洗了鍋碗瓢盆，躺回床上合眼養(yǎng)神，全然沒有要理會杜喬的意思。杜喬抬起眼偷看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問：“你上次的傷……好一些了嗎？”

“嗯?！?/br>
“是不是手臂還沒有好所以畫不了？如果畫不了就不勉強了，抱歉，我忘了你還有傷就貿(mào)貿(mào)然地跑來讓你工作，要不然我下次再來吧，你先好好休息?！?/br>
“我不能畫?！必i倌短促地回答。

杜喬一怔：“不能……畫，是什么意思？”

豬倌突然坐起來，他微微弓著背，逆光中他看起來像一個巨大的黑影。然后他慢慢地把兜帽下方松開向后撥，一片狹長的淺色從陰影里露出，那是他的脖子，脖子中間有個黑色的鐵項圈，項圈上鏤刻著字跡，正是豬倌的名字：約拿·阿爾貝蒂·羅維雷。

火光的另一面，是杜喬驚愕的臉。

“你打算用一個罪犯的畫布置修道院新年唱詩會嗎？”豬倌問。

杜喬張張口：“他們……他們說的是真的？你……你犯了什么罪？”

豬倌沒有馬上回答。良久，他用壓低的聲音輕輕地說：“我父親認(rèn)為我是不祥之人，會把厄運帶給鄰里，所以讓我在山上牧豬，白天不允許出門，只有太陽下山后才可以進(jìn)城。他讓鐵匠為我制造項圈，使我不能面對世人，白天這里會有人監(jiān)視，所以我讓你太陽下山后再來?！?/br>
杜喬沒聽明白：“不祥？不祥也是一種罪嗎？”

“一旦在人們心中有了罪，那就是罪?！?/br>
“有……有什么證據(jù)嗎？你真的給人帶來過厄運？或是由你造成了惡果？”

“我的母親因為我而死。”

“這是無稽之談！我從沒與聽說過不祥也可以是一種罪。如果金星與木星的運行軌跡導(dǎo)致了厄運，那么金星和木星也有罪嗎？命運雖然加諸在人類身上多種罪孽，但命運本身并不是罪。你應(yīng)該告訴你父親和那些指控你的人，這么做對你不公平?！?/br>
“他是個大人物。”

“大人物也不能這樣草率地給一個人戴鐵項圈。他是誰？牧師、執(zhí)事官、主教、還是大法官？如果你沒有犯罪，你也應(yīng)該提出控訴，為自己洗刷清白！”

“沒有你想得那么簡單。”

杜喬憤而起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