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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時身體落了病根,這些年一直沒有能夠根治,如今看似只是染了風寒,實則已是大限將近。 這些事情許斐沒有透露給許母,不過對著衡玉,他直接把太醫(yī)的診斷說了出來。許母極疼衡玉,一直掛念這個孫子,在母親最后的時光里,她定然也是愿意讓衡玉多陪陪她的。 老人家對這些事情其實意外的敏銳,在某天吃飯之時突然輕聲問許斐與衡玉,“我是不是大限要到啦?!?/br> 許斐眼眶一熱,低下頭掩飾住自己的異樣,收斂好心情之后方才笑道:“母親不過是染了風寒罷了,哪里就這么嚴重了?!?/br> 許母搖頭,“莫要誆我,我昨晚做夢夢到你父親來接我了。”她的目光慈愛柔和,落在了衡玉身上,“只是遺憾,祖母沒能看到玉兒娶妻?!?/br> 衡玉抿唇笑了笑,“祖母也沒能看到我金榜題名。” 老人家坦然得很,“看不到咯,不過祖母可以想象得到,玉兒定然坐在高頭大馬上,讓這京城中的小娘子都看花了眼?!?/br> 這個話題未免太過不詳,許斐不愿在這個話題上停留,硬是轉(zhuǎn)移了話題。 興樂十九年,衡玉滿了十三歲。冬春之交乍暖還寒,今日難得出了大太陽,照得庭院暖洋洋的,但整個許府卻無人察覺到外邊的暖意。 主院之中有哭聲響起,整個許府的下人已經(jīng)麻利行動起來,把顏色艷麗的東西都收起來了,換上了素色的用品。 次日,吏部左侍郎許斐上書,要扶母親靈柩回江南老家。衡玉同時辭去伴讀之位,陪伴父母一同回老家為祖母守一年孝期,孝期之后便安心留在江南備考鄉(xiāng)試。 在許斐離開京城之前,趙信微服出宮去找了許斐,與許斐略說了些話,便道出自己今日真正來意——他此來主要是為見衡玉。 六年時間,當年那個臉上帶著嬰兒肥的孩童已經(jīng)長大,穿著一身孝服站在那里,若庭前芝蘭玉樹,又好像一把未出鞘的劍,鋒芒盡數(shù)斂于表象的溫和之下。 趙信與衡玉一同在涼亭里坐下,有下人為兩人端來茶水。 衡玉沒有假他人之手,親自為趙信與自己斟滿了茶杯。 春風習習,觸手溫熱的茶杯慢慢也失了那份溫熱,衡玉飲了口茶水潤喉,“美人哥哥,你是不是在擔心?!?/br> 趙信目光落在庭院正中間那朵灼灼盛放的海棠花上,聽到衡玉的話方才把目光移轉(zhuǎn)到他身上,先是一嘆,“近日玉兒消受了不少?!?/br> 方才回應(yīng)他剛剛的話,“我朝看似花團錦簇,實則內(nèi)里空虛,就連昔日向我朝俯首稱臣的外族都起了異心。邊境剛剛度過了雪災(zāi),正是民生凋敝之際,羌人此時突然陳兵邊境,并派人前來向我朝索取歲貢?!?/br> 他摩挲著光滑的杯沿,苦笑道:“方嚴方浩多次在朝會上請求出兵,朕難道不想打嗎,但是能打嗎?!?/br> 邊境雪災(zāi),而青州一帶則出現(xiàn)了地動,單是賑災(zāi)的銀子就是一筆巨額數(shù)字。 所以到最后,趙信自然也覺得應(yīng)該出兵,但是以如今國家的形勢,哪里撐得起發(fā)動這樣一場對外族的戰(zhàn)爭呢。 “幾乎所有閣老都傾向于納歲貢,待過幾年民生恢復(fù)國庫充盈后再發(fā)動戰(zhàn)爭?!?/br> 衡玉靜靜聽著,沒有打斷趙信的話。待趙信說完,他方才問起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邊境雪災(zāi),青州地動,朝中是不是有些聲音說這是天降責罰,需要有人站出來承擔上天之怒?!?/br> 帝王授命于天,既然天降責罰,那么需要站出來承擔責任的人不是文官之首的內(nèi)閣首輔范琦,就是趙信。 范琦已經(jīng)老了,不復(fù)當年的精神勁。趙信一直是一個寬厚到有些優(yōu)柔寡斷的帝王,他會把罪名都推到范琦身上嗎? 以衡玉對他的了解,一瞬間就得出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趙信自然是不會的。 搭在石桌上的手突然握成拳,衡玉微微蹙起眉來,“美人哥哥,是打算下罪己詔嗎?” “罪己詔”,顧名思義是帝王在朝廷出現(xiàn)問題、國家遭受天災(zāi)、政權(quán)處于安危時,自省自己過錯的一種口諭或是文書。[注] 趙信露出了今天見到衡玉以來的第一個笑容,“玉兒果然了解我?!?/br> 身為帝王,有幾個人不愿自己流芳千古,于史冊之上留下千古美名,所以有多少位帝王,有勇氣站出來,為自己下罪己詔。 衡玉在腦海中思索了一番,依舊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出聲去勸說趙信三思。 若是趙信不承擔罪名為自己下罪己詔,那么該站出來承擔罪名的人,就是他的師祖范琦了。 老人家一生清正廉明,在首輔之位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有片刻懈怠,臨到老了,半只腳已經(jīng)邁入土里了,難道還要把他推出來嗎。 衡玉知道,趙信也是如他一般想,所以才決定給自己下罪己詔的。 “可我一直希望我的陛下能流芳千古,被后世永遠銘記稱道。”衡玉與趙信對視,換了個稱呼,擲地有聲道。 趙信被他眼中的認真觸動,卻是出聲勸阻了他,“哪又能真的流芳千古不留一絲罵名呢,朕又不是圣人?!?/br> 就算是圣人,有時候也要承擔不認可他之人的誹謗與詆毀,更何況是站在高處決策的帝王呢。 “陛下不是想要推行新政嗎?” 國庫空虛,重文輕武,冗官冗兵。 昔日的制度如今已經(jīng)成為了阻礙這個國家向前發(fā)展的最大障礙,要想讓國家恢復(fù)新的生機,那么只有一條做法,那就是進行新政改革。 可是改革,又哪里有這么容易。 趙信苦笑,“怕是朕有生之年,也無力推行新政了?!?/br> 世家高官根深蒂固,相互之間的聯(lián)系錯綜復(fù)雜,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趙信想要改革,但是改革勢必會觸動很多人的利益。 如今只有那些身后沒有家族勢力支持的官員愿意站在他身后支持他,但是這樣的力量,相比起聲勢浩大的葉黨,太過單薄了。 而且除了這些高官之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擺在他的面前。 “皇后出身葉家,近些年來函兒受皇后和葉尚書影響甚大,自年初立了太子后,他的態(tài)度逐漸明朗起來,分明就是反對新政的。朕的身子還能撐幾年,待朕……” 望著衡玉的眼神,趙信終于沒有把那個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