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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愕然看著她,半晌,對著她重重嘲笑了一聲,隨手拿起她左邊手上的棒球服,快速套上了,邊拉拉鏈邊掠過她身旁。 “記得帶傘?!彼俣刃藗€身沖著樓下叫道。 “知道了?!彼h(yuǎn)遠(yuǎn)地應(yīng)。 唯一使蘇傾感到很有意見的改造,是他強化了她的感官系統(tǒng)。 “為什么要加痛的感覺?”她不止一次地追問Y,恨不得央求他把這個程序抹去。 當(dāng)她的頭撞到了廚房的矮柜,腳趾碰到了床柱,被廚房的刀割到了手指,哪怕是被一頁書猛劃了一下。她感受到了從未感受過的,千奇百怪的疼痛,這對她來說是種巨大的折磨。 “到底為什么要加痛的感覺?” “這樣你就會知道哪里受傷?!盰耐著性子解釋道,“你就知道往哪里上藥?!?/br> 蘇傾不這么覺得。 她覺得自己現(xiàn)在幾乎變成了一個玻璃人,走路、做飯、修剪梨木……做每件事都小心翼翼,生怕傷到了自己,再體會到那種感覺。 但還是有一次,她從樓梯上摔倒,直接從兩三格樓梯外滑坐到了一樓。 她的平衡系統(tǒng)本來幫助她很快站起,但她因為太痛而腿軟了,Y回來的時候,她就坐在樓梯前面,手臂撐著地,裙擺一朵花一樣鋪蓋于地,兩腿岔開。 “唔……”她痛得淚眼朦朧地看著他,下唇都被牙齒咬紅了。 是的,增加了特別的凝水裝置后,她也可以根據(jù)反射分泌淚液。 Y被她這模樣嚇了一跳,待弄清怎么回事之后,繃著臉將她拽起來,用力拍拍她裙子背后的灰塵。 “平衡系統(tǒng)還是有問題,怎么還會摔跤?”他皺著眉快速cao作著電子手表。 “不是平衡系統(tǒng)的問題?!彼D了頓,可憐巴巴地說,“你能不能——” Y茫然抬起頭,她眼里還凝著濕漉漉的水光,鼻尖也有些發(fā)紅,嘴唇上還留著牙印,像是四月天里被雨打的的桃花。 這一年他十四歲。 一股難以言說的,異樣的感覺過電般飛速掠過他的頭皮,他回想他剛進門時她的模樣。 她那樣坐著,無助地看著他,他心底忽然涌起一股非常惡劣的念頭。 如果不把她拉起來,如果就讓她那樣坐著,一直那樣坐著,讓他多看一會兒她含著眼淚的模樣…… 他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你能不能——”她咬了咬牙,終于下定了決心央求道,“把這個疼痛感知給我去掉?” “不、不行?!彼麉s結(jié)巴了一下,避開她的目光,蹬蹬蹬擦過她邁上樓了。 * 每天早晨,Y都被“早上好”的敲門聲喚醒。 他抱著被子翻個身,T恤下擺輕微掀起,露出少年窄而不瘦的、漂亮的腰線。 “今天有寒流入侵?!?/br> “聯(lián)合政府的發(fā)言人改選中國候選人……” 他的眼睛還閉著,濃密的睫毛生長像蓬草,微微顫抖著,嘴角無聲地勾起。 床邊的平板電腦上還幽幽顯示著競賽習(xí)題。這段時間他在做編程集訓(xùn),通常是晚上兩三點才入睡。 待到他起床,將平板電腦塞進書包,猛地拉開門時,蘇傾在外面安靜地熨他的外套。 “你遲到了?!彼霓p子搭在兩側(cè),脖子上還掛著那枚圓環(huán),專注地看著那件外套,語氣里有一股幽幽的,幸災(zāi)樂禍的意味。 “不會?!彼D了頓,以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速度刷牙洗漱,拿起外套,抓起早飯,飛快地奔掠下樓。走時發(fā)梢上還滴著水珠。 蘇傾站在落地窗前看,少年的自行車從蘆葦覆蓋的木棧道中駛出,反手囂張地沖她揮了揮手。 河上空霧靄朦朦,他的外套后擺被風(fēng)烈烈揚起,消失在日出的地平線上。 蘇傾微笑地回到房間內(nèi),打點好一切,開始捋順Y留在電腦上的、未完成的程序。 升入高中后,Y的課業(yè)很重,晚自習(xí)下課后,約莫八點鐘才能到家。蘇傾做飯的時間也相應(yīng)后移。 每當(dāng)Y回到家時,都會看到蘇傾在廚房做飯的背影,不知從何時開始,那角度從仰視變成了俯視。 那種感覺……很奇妙。 當(dāng)你最熟悉的人,忽然間變了樣子,當(dāng)你發(fā)覺無所不能的尊神,褪去光環(huán)后是個小女孩子。 這數(shù)年來蘇傾堅守承諾,陪他坐在桌前吃每一頓飯,不過倒是沒有同他一起刷牙。她清洗食槽時每次都背著他,不愿意讓他看到,有時她自己也不愿意看到。 她已經(jīng)習(xí)慣這樣的日子,自欺欺人地忘記自己其實是不能吃東西的了。 小重山(九) Y的第一支紙煙來自于初中同學(xué)秋原, 地點在教學(xué)樓的男衛(wèi)生間。 那個穿黑色骷髏頭T恤,剃著小平頭、戴金屬耳環(huán)的日本男孩看著他嗆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哈哈大笑, 他的笑很別致,用Y的話講——“像是驢喘氣”。 “你見過驢?”秋原反駁他。 Y哼笑一聲, 隨即肩膀被秋原親昵地、用力撞了一下, 險些撞掉了指間的煙。 “別動。”他壓低聲音, 皺眉看著手指間閃動的火星。 “滋味怎么樣?”秋原揣著口袋笑,十分得意地說,“我知道一家地下工廠,專賣煙草, 價格很可觀?!?/br> Y背過身去,不聽他說話。 衛(wèi)生間的瓷磚被機器人擦拭得光滑潔凈, 反映出窗外沉麗的秋天, 稍帶橘調(diào)的深藍(lán)色的天空。 “要么要么?”秋原抬起下巴小聲追問。 門口有教員經(jīng)過了, 他警惕地抬起眼,不過那老師很快走了過去,那雙狹長的丹鳳眼再次懶洋洋地瞇起來。 這個時代,教員對于學(xué)生的管理是過分寬松的, 除非他們自殺,或自殘, 做出有害生命的行為。 Y低著頭繼續(xù)。 少年的側(cè)臉線條流暢, 下頜棱角是冷厲的剛硬,一點禁忌的火光映在他側(cè)臉上,青春和頹靡在此刻雜糅成一種奇異的綺麗。 手上被塞進一只打火機。 他轉(zhuǎn)著看了看, 稍微勾起嘴角,冷艷得像只貓。 “好啊。”Y叼著煙說。 人們永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