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吧。用不著看我，我好得很?！?/br>
    電話掛斷了。他手上拿著兒童劇的票，伸到了垃圾桶前，又忽然收回來。

    巡回木偶劇，背后印著落幕時演員和觀眾的大合影，觀眾大多是小女孩，頭上戴著閃燈發(fā)飾，笑渦漾了蜜一樣的甜。

    他看了兩眼，把票順手揣進筆袋里。

    票從筆袋里露了角，陳景言從早讀開始盯上了它，眼神不住地打飄：“這個劇團很有名啊，一年才在晚鄉(xiāng)巡演一次，你哪兒來的票，還三張？”

    江諺默看課本，不吭聲。十四班的早讀氛圍安靜寬松，很合他心意。

    “諺哥，你到底看不看??？不看要不轉(zhuǎn)賣出去，還能小賺一筆呢。外面一票難求?！?/br>
    “木偶?。俊?/br>
    “可不。這叫致敬童年?！?/br>
    江諺嘴角彎出個不屑的弧度。

    “你要不看，要不你送我，我把它賣……”

    “誰說我不看？”他一眼看過來，陳景言蠢蠢欲動的手停在半空中，

    “對，你可以請你的女神去看?！?/br>
    男孩皺眉頭：“誰？”

    “蘇女神?！标惥把詳D眉弄眼地揚了揚下巴。

    透過重重人縫能看見教室前面的蘇傾，緞子似的長發(fā)散在背后，發(fā)叢里斜著編了一綹小辮子，拿卡子別著。

    江諺眼睛沒從書上移開過，陳景言失望地拿胳膊肘撞他：“你怎么不看啊，好不容易轉(zhuǎn)到十四班，還近鄉(xiāng)情怯了？”

    江諺想，每天中午補習(xí)，想怎么看，就怎么看。用得著這樣看？

    晃神一下，陳景言又說了一串，“快看快看，女神今天頭發(fā)扎得好俏……”

    “俏”字一出，好像有人在心上猛剜一刀，悶痛。江諺橫他一眼，眼神又冷又利。

    陳景言馬上住了口，江諺的目光又落在那幾張票上：“三張票。”

    陳景言反應(yīng)好半天，才明白他在說票的處置，馬上樂了：“那不是正好嘛，咱們一家三口……不不，一行三人一塊去。”他一拍巴掌，“就這么定了，你不敢說我去說?！?/br>
    陳景言猛地從筆袋里抽出票，走到了前排。江諺沒攔他，就坐在座位上看，遠遠看見蘇傾被叫得抬頭，怔愣地聽了一會兒陳景言講話，隨后隔了老遠，扭過頭來尋他。

    等她看過來的時候，他就低下頭看書。

    蘇傾瞟了半天，只看到江諺的兩個發(fā)旋，手指按著卷子，微微嘆一口氣：

    “我得跟家里商量一下?！?/br>
    “肯定能行的?！睕]想到蘇傾說話這么溫柔，陳景言有點受寵若驚，瞟一眼她英語卷子上鮮紅的109，笑得直搖尾巴，“都進步這么多了，肯定讓你去玩?！?/br>
    這次期中考試，蘇傾出人意料地沒再吊車尾，甚至可以同其他文科班級的學(xué)生一起，參與全校排名了。

    年級里議論紛紛，老師樂見其成。

    陳景言踩著上課鈴聲歡快地跑回來：“諺哥，諺哥，你女神答應(yīng)了！”

    沒人知道其中的原因，江諺心里竟有一種隱秘的快意。

    *

    中午放學(xué)，教室里人走空了，江諺才慢慢地走到前面。

    蘇傾趴在桌子上，眼睛看向空中，一眨一眨的，雙眸黑亮，看上去像在發(fā)呆。

    江諺拿筆桿輕觸了一下她的脊背，她也沒有動。

    “怎么了？”

    “唔……生理期?！碧K傾的嘴唇壓在胳膊上，平靜的聲音悶悶的，比往常還要柔軟。正是第二天，小腹隱隱作痛，她很不舒服。

    江諺俯身過來：“要緊么？”

    她嗅到他身上的味道，眼睛瞇了瞇，要睡著了一樣，輕輕搖了下頭。

    睫下的眸光細碎，仿佛一只自知身處安全區(qū)的狐貍。

    “給你這個?！彼驹谒赃?，從褲子口袋里好容易翻出一顆黑糖話梅，遞到她面前。

    蘇傾伸手接過來，抬眸看他一眼：“這是黑糖?！彼娊V正盯著她，停了一下，一板一眼地說，“那個是紅糖?！?/br>
    “……”

    他沉著臉，猛地俯下身，她敞開校服里穿的露腰小T恤，被他暴力地往下拽了拽，蓋住了肚臍，校服“吱”地拉到了胸口，江諺起身，居高臨下瞥她一眼：“肚子露在風(fēng)里，活該?！?/br>
    他手指無意間擦過的小腹，痙攣著發(fā)癢，她打了個哆嗦，慌亂地趴回了桌上。

    托著臉的胳膊肘里讓人豎著插了一張票，窗外的風(fēng)吹過來，紙質(zhì)票輕輕掃著她的臉頰：“去不去?！?/br>
    “去?！碧K傾不管它，慢吞吞把糖紙撕開，含在嘴里，又酸又甜，陽光打在黑板上，一半是金黃一半是墨綠。

    江諺臉還繃著，眼里卻極快地劃過一絲笑，睨她的背影，腳尖輕輕抵了抵她的椅子腿：“手機號給我?！?/br>
    蘇傾想了想，報了那張新卡的號碼。

    江諺一手揣著兜，一手點著手機，手機在抽屜里嗡嗡叫著旋轉(zhuǎn)起來，將她嚇了一跳，拿起來才反應(yīng)過來是誰打的，看著手機，細眉蹙起。

    她默記一遍首尾數(shù)字，卻不存，刪掉記錄，徑自按了退出。

    江諺懶散地靠在桌沿上，解釋自己要電話的理由：“你總騙我?！?/br>
    蘇傾扭過頭疑惑地看著他：“我什么時候騙你？”

    江諺盯著腳尖嗤笑一聲：“周日下午兩點，江浦大橋見?！?/br>
    “有事打我電話?！?/br>
    “噢?！?/br>
    江諺把手機好，揣著口袋，從她肩頭半彎下腰：“還有哪個題不會？”

    她慢慢地將一張張試卷鋪開。

    他掃著卷子，眼里閃過一絲星芒，辨不清是喜是慍：“這題我都沒對，你對了?！?/br>
    蘇傾仰頭看他，有點不知所措：“那我……講給你？”

    少年五指張開扣在她發(fā)頂上，把她的腦袋扭回去：“我不聽?！?/br>
    *

    烤箱上的手機播放著，廚房里油煙嗆起，陳阿姨邊唱歌邊翻鍋的時候，一個背著書包的瘦高身影出現(xiàn)在她背后。

    “呦，小江啊，今天回來這么早?！标惏⒁虒擂蔚剞魯嗔艘魳?，江諺同她打了招呼，就站在一旁安靜地看著。

    陳阿姨心想，多半是他爸爸跟他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