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孫子銳回過頭來。臭著臉，不情愿問。

“為兄弟孫兄兩肋插刀，便是不喜鳳連也能盡心護(hù)我，怪你何？”鳳連稽首道?！澳忝髦疑矸?，也愿意放我條生路。怪你何？”

“你還沒說為何對不住我?！睂O子銳幽幽道。

“對不住。孫兄兩邊為難，為了鳳連受氣?！兵P連嘆了口氣。收了手，玉身直立。“實(shí)不相瞞，能受氣，孫兄也是好運(yùn)氣?！?/br>
“范送說的是對的?！睂O子銳突然郁悶道?！八f你是看得通透的?！?/br>
“要說通透的人兒，范兄也不差?！兵P連知道孫子銳氣已然消了。彎了彎眉。深黑的眼眸現(xiàn)了絲暖色。

“只是也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看清的?！睂O子銳喃喃著，住了腳步，轉(zhuǎn)身道。

“只緣身在此山中罷了。孫兄弟該相信總有琢磨透的一天?！?/br>
“呵。”孫子銳撇撇嘴?？嘀?，酸著心。抬頭看眼氣質(zhì)翩翩的少年。

少年身段合儂，一張臉清秀俊透，還有些稚嫩。舉手投足卻隱隱有了低調(diào)的矜貴。

有人就算是著破衣，沾馬糞也遮掩不住那周身虛懷若谷的氣度。

“我發(fā)覺我沒有那么討厭你?！睂O子銳輕皺眉頭。歪著頭泠然說道。

“權(quán)當(dāng)孫兄弟不與我一般計較了?！兵P連低頭明媚笑笑。

“告訴我老大，我回去收拾些行頭。權(quán)且陪你住幾天。”孫子銳擺擺手。拍拍凌亂的衣衫，走了。

“我這小弟容易犯渾。”沈潘剛出來就看到孫子銳一臉臭屁的樣子，趾高氣揚(yáng)地離去的身影。

“他一副熱心腸。心思纖巧，你可莫說他。畢竟誰渾得過你？”鳳連失望了望沈潘。看著沈潘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由失笑。

“都說水滴石穿。若有人是個榆木疙瘩。怕也未必。”

。。。。。。

沈潘沒留在靖國公府里打啞謎。得到孫子銳一會兒來的消息，匆匆去了靜安院。

靜安院里一派靜謐。

沈潘心里糾成一團(tuán)。退了又進(jìn)，好不糾結(jié)。

“我難不成吃了你？”隔扇里，一聲輕音。

沈潘耳朵一動。聽不出來三叔聲音里的怒氣。抬步就進(jìn)。

“你倒是還真敢來？”沈清正在自己給自己下棋。連看也不看他。

“你不生氣了？”沈潘吭哧一聲。心虛地摸摸鼻子。

“不生氣了?！鄙蚯鍖⑹掷锏挠褡右凰Γ??！皻庥秩绾危窟€能阻著你不成？”

“哦。”沈潘呆呆應(yīng)下。不知該說什么。

能說什么呢？做死相逼的是自己。枉顧道義的是自己。該做的，不該做了，沈潘都做了。

哪怕知道自己做的是對的。他終究欠他三叔一個解釋，一個情分。

“不與我說說？”沈清不知何時又撿起來那顆溫滑的玉棋子。只在手里揉搓，卻遲遲不落下。

“他不能死?！鄙蚺送蚯逯讣獾哪穷w玉棋子喃喃道。

“與我有恩尚且不說。三叔。你?？捎邢脒^，想過?！鄙蚺霜q豫了一瞬。難得得開不了口。

“想過什么？”沈清將那棋子改拈為捏。掃了眼窗口。搖了搖頭。

吱呀一聲，沈潘聽到了關(guān)窗聲。

“可有想過，他便是得了天下，你們也只不過是君臣?！鄙蚺松钗跉猓痪彶宦f道。

“啪嗒?！庇袷ぴ诹耸P上，發(fā)出清脆的泠然叮當(dāng)響。

“是又如何？”

“不如何。左不過世家還在，他還在。你們畏畏縮縮，當(dāng)一世苦命鴛鴦罷了?！闭f了一句，剩下的沈潘反而不怕了。會心一笑。干脆極了。

“你想說什么？”沈清若有所思看著自己的侄兒。絲毫沒為了沈潘不客氣的話置氣。一雙艷麗的眼睛里諱莫如深，叫人看不出情緒來。

“寧烈兩國初時便是一體。便是幾百年前裂成兩塊，那又如何？寧國有的毛病，烈國會少？”沈潘舔了舔有些發(fā)干的嘴唇，悶悶道。

“世家橫行是沉疴痼疾。既然是舊病，少說也要幾十年吧？”沈潘忽然亮出了一口大白牙。“你有幾十年陪他耗著？”

“想不想又如何?！鄙蚯逍π?。不陰不晴一聲，讓沈潘摸不透情緒。

“我要是你，打死都不讓他坐上那個位置。天天陪著你游山玩水，斗雞遛狗?！鄙蚺撕鋈幻C了臉?！皠e說你不想。你是我三叔?！彼迨裁吹滦?，他不知道嗎？那年頭，抱著骨頭也要游山玩水，這執(zhí)念，嘖嘖！

然而回應(yīng)他的是一片沉寂。

沈清似笑非笑呆坐在椅子上。一會兒瞪著他。一會兒翻白眼，一會兒面無表情，看著自己放在棋盤上的大手。

“我想啊。”沈清輕聲嘀咕。“我做夢也想。國不國的，關(guān)爺鳥事？浪費(fèi)爺風(fēng)花雪月的時間，想想都吐血?！?/br>
三叔啊三叔，圣賢書都被你讀到哪里去了？簡直是斯文敗類！

沈潘忍著笑。一本正經(jīng)看著他三叔忽然就紅透了臉。

“你這混小子。”沈清忽然啐他一口。古怪說道?！叭羰亲屗滥阕屛移鹆诉@心思。非剝了你的皮?！?/br>
“天知地知。”沈潘一愣。繼而喜上眉梢，鄭重說道?！八幌氚傩?，可沒說要那皇位。如今和二皇子膠著，也不過是逼不得已。他日若是沒了二皇子。指不定他自己都想到了?！?/br>
說完了，沈潘皺了皺眉。只得再補(bǔ)充?！拔抑皇菫榱司萨P連一命。到時候瞬息萬變，命運(yùn)無常。會走到哪里，誰又能說得準(zhǔn)?！?/br>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沈清松開眉頭。欣慰一笑?！拔从昃I繆未嘗不可。若是你沒看錯人，鳳連確實(shí)不該殺。”說著沈清饒有興致抬起下巴?！半y不成你是大智若愚樣的？我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你是能有這大智慧的人。”

“咳?？?。”沈潘紅了臉。低下頭不敢看沈清。左不能說，自己經(jīng)歷一次。年齡比他還大？

“好了好了?！鄙蚯逯匦聦⑵遄訐炱饋怼Ｔ倥镜芈湎氯?，再抬頭已然是風(fēng)輕云淡萬般怡然?！皻⑺皇菄槆樐?。他再怎么有威脅，也不關(guān)我的事?！?/br>
“哎?！鄙蚺擞趿丝跉?。到底是心落了下來。不再提心吊膽。

“不過。你來我這兒說那么多，就是為了救他一命。倒是稀罕。”他這侄子不愛說話。看著魯莽卻謹(jǐn)慎。如今能為個人，費(fèi)那么多口舌，倒也說明，那人與他來講不一般。

“哪能。”沈潘抽了抽嘴角。此刻放松了身子。到?jīng)]方才那么緊張。

“李家怎么受了上官家的聘禮？”沈潘大咧咧坐在沈清對面，挑眉問道。

“這事呀？”沈清頓了頓。悠然繼續(xù)下棋。玉手白皙，拈著通體或純白或純黑的玉子，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上官公子怎不與你說？”沈清笑笑。和他賣關(guān)子起來。

“不知?！鄙蚺舜拄?shù)厝嗔巳嘧约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