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林昭在小區(qū)門口下了車，眼巴巴地看著秦穆?lián)P和早就在門口等著的劉薇薇換了車，依依不舍地對他揮了揮手：“路上小心?！?/br>
秦穆?lián)P點頭：“明天見?！?/br>
林昭目送秦穆?lián)P離去，一直到完全看不見了，他的視線還舍不得收回。

“回神了！”劉薇薇在林昭耳邊大叫了一聲。

林昭揉了揉耳朵，埋怨道：“你能不能小聲點？耳朵都要被你震聾了?！?/br>
“叫小聲了你聽得到嗎？我看你的魂都要被秦穆?lián)P勾走了。”

林昭也不反駁，只一個勁的傻笑。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說：“對了薇薇，你給你媽打電話沒有？”

“沒有?！眲⑥鞭焙敛辉谝?。

林昭勸她：“你還是給她打一個吧，不然大晚上的她得多擔(dān)心?！?/br>
“她現(xiàn)在的心思全都放到肚子里那個小的上去了，哪有時間管我?！眲⑥鞭闭f著，還是拿出了手機。

她撥號的時候，林昭在一旁提醒：“她要是問你在哪里，你就說你去朋友家了，別說你在這邊?！?/br>
“知道了，你好啰嗦?！?/br>
電話接通，劉薇薇“喂”了一聲，直接說道：“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了。”

……

“在朋友家?！?/br>
……

“我朋友那么多，說了你也不認識?！?/br>
……

“哎呀我知道，每次都說這些你煩不煩，掛了?！?/br>
劉薇薇說完，很干脆地掛了電話。

林昭在一旁說道：“她這些年也不容易，你對她態(tài)度好點?！?/br>
劉薇薇把手機裝進兜里：“我知道她不容易，可是我一想起她當(dāng)年對你們家做的那些事，我就沒辦法原諒她?！?/br>
林昭沉默了很久才開口：“都過去那么久了，薇薇，你應(yīng)該走出來了?！?/br>
劉薇薇抬起頭，直直地看著他：“你讓我走出來，可是林昭，你走出來了嗎？”

林昭動了動喉嚨，到嘴邊的話化成了一聲嘆息，很快消散在黑夜里。

第八章

林昭家所在的小區(qū)已經(jīng)有些年月了，發(fā)黑的墻壁、年久失修的路燈、磨擦光滑的水泥樓梯、長滿了鐵銹的扶手，無一不在訴說著這棟樓的所經(jīng)歷過的滄桑。

小區(qū)里一直在傳這一片要拆了，不過傳了兩年多還是沒一點動靜。

事實上，林昭對此是感到慶幸的。因為如果要拆遷的話，他不知道他爸能不能拿出新房補差的錢來。若是拿不出來，他們家將失去這唯一的庇護所。

林昭住在三樓，而劉薇薇就住在他家對面。

上樓梯的時候，林昭故意踏得重了些，以喚亮樓梯燈。看著二樓明顯比一樓和三樓要亮的燈泡，林昭有些驚訝：“這燈居然這么快就修好了，明明昨天都還是壞的。”

劉薇薇抬頭看了那燈一眼，隨即捂住了眼睛：“這么刺眼，修還不如不修。”

“那你就錯了，黑燈瞎火的容易摔跤。”林昭抱怨道，“我昨天就在這兒摔了一跤，現(xiàn)在腳都還是青的?！?/br>
“那是你人笨，怪得了誰？”

兩個人說著話，很快便到了三樓。林昭剛把鑰匙掏出來，門便從里面打開了。林軍國站在門口，身上還圍著圍裙：“小昭，回來了啊。”

林昭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林軍國看見站在對面的劉薇薇，招呼道：“薇薇，你也回來了?！?/br>
劉薇薇“嗯”了一聲，禮貌地喊道：“林叔叔?！?/br>
林軍國點點頭：“我煮了面，你過來一起吃吧?！?/br>
劉薇薇回絕了他的好意：“謝謝林叔叔，不過我最近在減肥，您和阿昭慢慢吃?！?/br>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最后在林昭不耐煩的表情下結(jié)束了談話。

林昭率先進了屋，林軍國跟在他后面，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你先歇一會，面馬上就好?！?/br>
林昭本來想說自己不餓，但看見林軍國小心翼翼的表情，他又把話咽了回去。

沒過多久，林軍國端著一大碗面出來了。

他煮的是林昭最喜歡吃的海鮮面，看著上面剝了殼壘著尖的蝦，林昭心里五味雜陳。

“我下班的時候剛好看到老吳的攤子上還有蝦，就買了些回來?！绷周妵f了一雙筷子過去，滿懷期待地看著林昭，“你嘗嘗味道怎么樣。”

林昭接過筷子，夾了一只蝦放進嘴里，和記憶里的味道一樣。

“怎么樣？有沒有少味?！?/br>
林昭搖搖頭：“合適?！?/br>
林軍國坐在一旁看著林昭，嘴里念叨著：“我看你最近瘦了很多，是學(xué)習(xí)太辛苦了嗎？你也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了，這大學(xué)考得上就考，考不上……”

“我沒什么壓力?！绷终汛驍嗔肆周妵脑挕?/br>
林軍國被打斷了也不在意，換了話題繼續(xù)說道：“你生活費夠不夠用，不夠用就給爸爸說。在學(xué)校里多吃點，不要想著節(jié)約錢。對了，你腿上的傷怎么樣了？我買了瓶藥酒放在你床頭柜上，你一會記得擦?！?/br>
林昭“嗯”了一聲，心里納悶林軍國怎么知道他的腿受傷了。

屋里突然響起嬰兒的哭聲，鄭秀芬在房間里大喊：“林軍國，你死到哪里去了，你兒子醒了！”

“來了?！绷周妵鴳?yīng)了一聲，給林昭說了句“你吃完了把碗放在桌子上就行，我來收”便匆匆忙忙地往房間去了。

林昭一個人坐在餐桌前，陰影里，他的表情晦暗不明。碗里的面還剩一大半，他卻再也吃不下去，放下筷子回了房間。

房子的隔音效果極差，小孩的哭啼聲夾雜著鄭秀芬爭執(zhí)的聲音，仿佛就在耳旁。

不用聽林昭也知道鄭秀芬說了什么，無非就是“整天就知道吃吃吃”、“他是你兒子楠楠就不是你兒子了嗎”、“根本就是養(yǎng)了個廢物”、“吃家里的用家里的，還要拿家里的”。

這些話林昭已經(jīng)聽了很多遍了，他的態(tài)度也從一開始的一點就炸變成了現(xiàn)在的聽而不聞。

和一個更年期的婦女有什么好吵的呢？命運注定了她只能一輩子生活在抱怨之中，而自己的未來卻還有很多種可能。

鄭秀芬是林昭的媽，更準確的說是后媽。

林昭的親媽在他八歲那年跟著別人跑了，帶著家里的存折和所有值錢的東西。林軍國還沒從妻子跟人跑了的悲痛中緩過神來，就要面臨家里揭不開鍋的窘境。

那個時候，才剛小學(xué)三年級的林昭還不懂他媽跑了意味著什么。在連續(xù)吃了一個星期的酸菜之后，他對林軍國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