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長大成人，為我朝盡綿薄之力本也該是情理中事，也是心照不宣之事，這是公主之大幸！”

    皇上擺了擺手，目光掃了一眼折子上的朱批，淡淡道：“不過區(qū)區(qū)蠻夷之地，怎堪讓我朝堂堂長公主屈尊下嫁，從宗室里面選個身家清白的女郎，封作公主就是了?！?/br>
    太傅沉聲道：“百越之地依托南面天險，雖然歲歲朝貢，可早已不可同日而語，我們今日輕視，他日勢必成為后患，不如趁此時機(jī)，修為盟友，我們也要有所誠意啊?！?/br>
    皇上合上奏折，淡淡道：“朕心意已決，不必再提?！?/br>
    又不咸不淡地敘了一會，就散了朝會。

    皇上走出太極宮，一輪紅日映得流云翻滾，美不勝收，他站了一會，對身邊隨侍的黃門吩咐道：“有幾日不曾去過昭和宮了，你隨朕去看看?！?/br>
    皇上來的時候，沒叫任何人大張旗鼓地跟從，明珠正站在院子里給長公主心愛的牡丹花澆水，就聽見了淺淺的腳步聲，下意識一回頭，正瞧見皇上龍袍上騰飛的金龍，她立刻跪下道萬福，皇上掃了她一眼，只當(dāng)是尋常小宮女，并未放在心上，抬步進(jìn)了公主的寢宮。

    “皇兄竟在這個時候來了，”長公主笑著行禮，她說話的時候目光盈盈地看著皇上，當(dāng)真像極了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郎。

    皇上找了一張椅子坐下，長公主蓮步輕移，給他倒了杯茶：“還是早一陣子送來的雨前龍井，不是不給皇兄上好茶，不過是我這沒什么好茶，皇兄也不要怪我小氣。”

    “你這話說的，倒像是朕薄待你了似的，”皇上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胳膊，而后端起茶盞來，“朕那里有什么好東西，還不是要先送到你這來，朕獨(dú)有你這么一個meimei，雖無血緣之親，可也是眼見著你長大的，怎能不偏寵些？”

    “不過是跟皇兄撒個嬌，怎么反倒埋怨起我來了，”長公主的嗓子依舊是嬌軟的，她拉開椅子坐在皇上身邊，“還不知皇兄今天為何到我這來，可是有什么消息要說與我聽？”

    皇上飲茶的手微微一頓：“國事哪是能說與你聽的，不過是過來瞧瞧你。來喝一喝你這的好茶?！闭f著還淡淡地笑了笑。

    皇上沒有在這多待，飲了兩杯茶便走了，皇上前腳走，后腳就見嚴(yán)鶴臣走了進(jìn)來，像是商量好的似的。

    明珠站在院子里，把花草侍弄好，就聽見嚴(yán)鶴臣的步子自身后傳來，他的步子和旁人不同，總是輕輕的，像是怕驚了誰似的。明珠對他斂衽為禮，他本都要走過去了，而后又折了回來，像是無心地問了句：“方才皇上見了你，可有說什么？”

    明珠不解其意，輕輕搖了搖頭。

    嚴(yán)鶴臣哦了聲，踅身走進(jìn)了內(nèi)宮。

    明珠一直待在檐下，暑熱叫人昏昏的，偏偏蟬鳴得響亮，就見白術(shù)正叫人粘蟬。明珠年紀(jì)小，看著這些也入迷，一時也忘了時間，不知什么時候，身后的宮門卻開了。

    緊接著就傳出長公主淡淡的聲音：“你以為，他當(dāng)真如你們所見，是愛重我的兄長么？”

    怎么聽見了這么句話，明珠心中大呼不好，只想找地方躲一躲，生怕被長公主瞧見，嚴(yán)鶴臣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淡，他原本都走到門口了，索性停了步子：“恰逢多事之秋，就算原本不是，現(xiàn)在也是了?！?/br>
    而后他的目光一轉(zhuǎn)，就落在了明珠身上，明珠心里一突，暗道不好，她可是忘不掉，眼前這位是掖庭的閻羅王，殺人不見血的主，如今被他盯上，哪里會有她半分好處，思及此處只覺得手指冰涼，忙跪下。

    嚴(yán)鶴臣的目光一如既往，冷得像冰塊似的，他垂下眼轉(zhuǎn)了轉(zhuǎn)拇指上的扳指，他的眼睛微微垂著，單單這般站著，總叫人心生畏懼似的。

    也不曉得這般僵了多久，嚴(yán)鶴臣又向她走了幾步，語氣十分平淡：“不必動不動便跪，隨我到司禮監(jiān)一趟。”

    他這般平靜，反而越叫人心底發(fā)毛，明珠只覺得心臟跳得飛快，只敢點(diǎn)頭，只是心里多了幾分惶然，在這深宮里頭，也不知道該仰仗著誰，又該依靠著誰，不過是像個不值錢的阿貓阿狗任人擺布。

    她的手指捏了捏袖子里景泰藍(lán)描金的小瓶子，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嚴(yán)鶴臣的背影，他既是給她送藥，保不齊也是不想要她的命罷。

    心下惶惶然也不敢多言，只得亦步亦趨地跟在嚴(yán)鶴臣身后，日頭明晃晃的亮，他們一前一后地走在幽幽的永巷里面，只有嚴(yán)鶴臣黑緞云頭靴踏出來的聲響。

    明珠心里越發(fā)惴惴，只顧埋頭緊走，偶爾有宮女太監(jiān)經(jīng)過，也都紛紛和嚴(yán)鶴臣行禮。就這般走了一刻鐘，或許還要更久些，明珠只覺得自個兒頭頂?shù)念^發(fā)要燃起來了似的，終于瞧見了司禮監(jiān)的牌坊。

    司禮監(jiān)掌握的事情格外冗雜，故而是一處二進(jìn)的大院子，除了分配各宮例銀俸祿，還要準(zhǔn)備大小禮儀慶典，大小事宜皆要過目，再者嚴(yán)鶴臣與另兩位秉筆還有批紅票擬的差事，諸多事宜加在一起，簡直不厭其煩。

    偏嚴(yán)鶴臣倒像是信手拈來，總能安排得井井有條。

    他走在明珠前頭，明珠不曉得要去哪，只顧埋頭跟著，卻倏而聽見一聲慘叫，是女子的聲音，而后就被人像是用什么東西捂住了嘴，她第一次來司禮監(jiān)自然不曉得是什么緣由。嚴(yán)鶴臣站定了身子，掖著手向北面看去，淡淡問：“你可曉得那是何處？里面關(guān)著的又是何人？”

    明珠抬眼看去，只見不過一排尋常模樣的屋舍，瞧不出什么特殊來，只低頭道：“不知?！?/br>
    “這是暴室，”嚴(yán)鶴臣淡淡的，“你方才聽見的，她叫聽蟬，也是長公主身邊的人。只不過，她跟錯了主子，試圖反咬一口?！?/br>
    明珠就算是個傻子也明白了嚴(yán)鶴臣的意圖，她忙跪下：“奴才忠心于公主，絕無二心?！?/br>
    “嗯?！眹?yán)鶴臣微微挑眉，他站在一棵松樹旁邊，整個人后背挺直，也如這松柏一般挺拔俊逸，他清冷著眉目道：“整個昭和宮里只長了一張嘴，你日后要為人謹(jǐn)慎，不可再像今日再被人拿捏把柄?！?/br>
    他的語氣冷冽，可明珠心里卻由衷地生出些許感激來，自她入宮之后，不過是群芳館的姑姑們親自教導(dǎo)她些許本事，可也動輒打罵罰跪不給晚飯，可今日嚴(yán)鶴臣語氣雖冷，可卻是真的在幫她。思及至此，她抿著嘴對嚴(yán)鶴臣微微一福：“奴才記得了?！?/br>
    嚴(yán)鶴臣垂眼看著她，只能瞧見她頭頂隨風(fēng)曳動的淺妃色宮花，宮里的后妃們大都不喜歡淺妃色，雖然顏色明媚鮮妍，可總叫人覺得難登大雅之堂，偏明珠年齡嫩，也只得挑這些鮮亮顏色的宮花戴在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