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攔路的是熟人。在葉城他們結識了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也遇見了敵人,凜然殺意,鋒芒在背。鄭渭抱劍站在路中間。他在葉城受葉之秋的殺意所傷,回峰閉了生死關。這種閉關死亡幾率極大,但他活著出來了,境界突飛猛進。殷璧越按住了洛明川拔劍的手,開口說道,“我覺得比起宗門的命令,你更想殺死我?!?/br>鄭渭等在這里,八成是為攔截今夜欲進入抱樸宗的攪局者?;蛟S現在每條通往抱樸宗的道路上,都早已有人等候著來者。只是他們恰好遇見了鄭渭。或者說,鄭渭恰好等來了他們。殷璧越有對方不會回答的準備,但鄭渭應了,“是的?!?/br>即使說著想殺人的話,他的聲音也很平淡,毫無波瀾。殷璧越道,“但你現在殺不了我,因為我們有兩個人。”鄭渭點頭。洛明川太強。這種認知,是出于多年殺人的直覺。雖然他出了生死關,與對方看不出表面的境界差距。“你想殺死我,只有一個機會,讓我?guī)熜窒冗^去。不然我們兩人,足以殺你?!?/br>鄭渭聽罷沉默,似是在思考。洛明川蹙眉,他方才不說話,是因為尊重師弟,但他不同意師弟這么做。殷璧越還按著他拔劍的手,神色很堅定。他明白殷璧越的意思。他們固然可以一起對敵,只是遇見鄭渭這樣毫無畏死之心的敵人,不殺死他,就不能過去,殺死他,耗時太長。山上的大事經不起等。“師兄,你說過相信我。現在我相信自己。這件事情,我想自己來。”殷璧越對洛明川說道。他給了鄭渭一道選擇題:遵循宗門的命令,盡力攔截他們;還是完成自己的心愿,去殺一直想殺的人。就在這時,鄭渭動了,青袍微搖。他往右錯開三步,讓出了大道的中間。殷璧越猜的不錯,余世的謀局和天下大勢,對鄭渭這種瘋子而言,沒那么重要。他慢慢松開洛明川的手,最后露出了懇求的眼神。洛明川終于點頭。身形微虛,消失在原地,眨眼間出現在十余丈外。鄭渭沒有表情,好似不曾看到。從他們相遇到洛明川脫身離開,各方心思電轉,也不過半盞茶的時間,殷璧越想,真是比打一場快多了。但他依然怕鄭渭反悔,便拖延一般問道,“你為什么如此想殺我?”他師父殺了鄭渭的師父;抱樸宗在折花會被打臉;而那時,也需要人試探劍圣是否能從隕星淵出來。這些都算是鄭渭去葉城的原因。這次見面,鄭渭的殺意雖然經過沉淀,如利刃歸鞘,不露鋒芒。但殷璧越是走過東陸荒原的人,能清晰的感受到。也明白隱忍不發(fā),在很多時候不是放棄,而是蓄勢。只是他確實不懂,這般執(zhí)著的殺意是哪里來的。即使知道對方是個瘋子,十四歲凝神,每當心境不順,或者修行有桎梏,就要殺人。可為什么不能換個人去殺?殺自己很難,就算成功,也絕不會被滄涯山放過。鄭渭答,“想殺的人沒能殺死,動過的念頭無法平息。不殺了你,道心不圓滿,這比死亡更令我難以忍受?!?/br>殷璧越無言以對。他發(fā)現對方還真是講道理的,可惜這道理他不認同。事實上,殷璧越讓洛明川先走時,沒有滿懷以天下為重的高尚情cao,他只是想起了師父——師父教給我唯一的東西,是殺人的劍法。那么我作為師父的徒弟,總要做些什么。這時候無言以對,師父一定不高興。殷璧越想了想,說道,“什么追求道心圓滿,說白了還是柿子挑軟的捏。你敢說不想殺圣人,不想殺你師兄林遠歸?但你也只敢想想,因為知道自己一定殺不了。你怕了。你的道心,從來就沒圓滿過。”“轟——”對手的劍氣斬落,地面劇烈震動,一道縫隙裂開,土石飛濺,煙塵漫天!殷璧越飛身而起,不退反進,倚湖劍不知何時竟已出鞘。飛揚煙塵被寒光劈開,尖銳的破風之聲響起,持劍的殷璧越面沉如水。說了這么多話,他終于成功激怒了鄭渭。抱樸七子排位時,鄭渭挑戰(zhàn)林遠歸,戰(zhàn)敗后郁結于心,去殺了三百山賊。這件事情,在葉城時,段崇軒曾提起過。怒氣可增威,但生死之戰(zhàn),毫厘之間,憤怒使人漏出破綻。“嗤啦——”倚湖劍刺進了對手的肩胛骨,鮮血如瀑,噴涌而出。這一劍沒有什么花俏,甚至說不上招式。但有絕對的速度,真元輸出還有方位計算,如果不是鄭渭最后一刻避開了心脈,現在已經死了。殷璧越一出手就是殺人的劍法。方才那樣耐心啰嗦,他自己都要忍不下去。所以當他使出了這一劍,通體順暢。精神狀態(tài)接近巔峰,第二劍不需時間,已經起勢。寒風卷地,天色漸沉,那片紅云便愈發(fā)刺眼,如烈火灼天。抱樸宗八十里外,大道蕭索,竟結起一層冰霜,冷如嚴冬。寒水劍。從他與鄭渭說話開始,到驀然出劍。后發(fā)先至,似慢實快,戰(zhàn)斗的節(jié)奏,瞬間就掌握在了殷璧越手里。劍鋒寒意迫在眉睫,鄭渭疾退,一退十丈,毫不猶豫。同時劍尖顯出抱樸八卦的流轉陣圖,劍走巽位,斜斜刺出,軌跡形成一道華光,直取對方眉心。他人在退,卻沒有選擇出劍回守,而是在與對方搏命。寒水劍若不肯收勢,八卦劍便會傷敵。殺敵八百,自損一千,毫無畏死之心的瘋子著實可怕。但走出荒原之后,殷璧越最不怕的就是搏命。倚湖一往無前,如嚴冬降臨四野。地上的寒冰飛速延展,大道兩旁的荒草枯樹盡數冰封。殷璧越的眉峰與睫羽,都凝結了淺淺的霜。最終,劍尖的冰霜凍住了心脈傷口的血液。鄭渭神色微茫。他想過失敗,因為對方今非昔比,早已不是葉城秋湖邊要破障的少年。但他無法相信,自己竟然連出第三劍的機會也沒有。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