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本城也無親無故，沒人替他收尸。依小的所見，跟乞丐也差不多?！?/br>
“這可不行！依照規(guī)定，這類死者要交給治安官，以后說不定會有家人來認(rèn)尸?！?/br>
“是是，小的這就叫人把這死者運到治安官大人那邊?！?/br>
“等等！”官員伸出手戳了一下死者的臉，“他的臉色怎么這么黑？他是怎么死的？”

“他……他吃錯了藥……”

“啥？”

黑衣船夫大師冷汗直冒。若是官員繞到他背后，就會看見他背上的衣服濕了一大片。他搜腸刮肚，可怎么也找不出理由幫他擺脫困境。那兩個該遭瘟疫的鳥嘴面具！都是他們害的！

“你為什么不說話？是不是在隱瞞什么？”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斷了官員的訊問。只見一名金發(fā)青年策馬而來。他一身飄逸的白色綢緞長袍，風(fēng)中翻飛如同白鳥的翅膀，胸前佩著一條黃金項鏈，末端掛了一個鑲嵌著寶石的小徽章，像是一枚圣徽。梵內(nèi)薩城內(nèi)的神廟那么多，官員也分不清圣徽到底屬于那位神明。

馬兒尚未停步，金發(fā)青年便跳了下來，穩(wěn)穩(wěn)落地，可見他身手有多么敏捷。青年將手按在胸前，微微欠身行禮。官員不明所以，但習(xí)慣讓他摘下帽子回禮。

“您好，大人?！鼻嗄暾f，轉(zhuǎn)向黑衣船夫，“您好，大師?！?/br>
黑衣船夫大師快暈倒了。他認(rèn)出了青年的聲音——就是碼頭上那個高個子鳥嘴面具！他不知道青年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好裝作不認(rèn)識他。

“你有什么事？”官員倨傲地問。

“我來認(rèn)領(lǐng)一具尸體。”青年禮貌地說，“船夫大師搞錯了尸體的名牌，誤把一位有名有姓的死者當(dāng)成了無名路倒尸。”他指著牛車上那具染了藍(lán)紫色頭發(fā)、臉色發(fā)黑的尸體，“就是他?！?/br>
官員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他是誰？”

“是我的學(xué)徒?！?/br>
“你又是誰？”

“我侍奉真實與虛飾之神?！?/br>
“哦，原來是個祭司?！惫賳T盯著青年胸前的黃金圣徽，“你這個學(xué)徒是怎么死的？”

“吃了不該吃的東西?！?/br>
官員挑起眉毛。黑衣船夫大師湊到他身邊耳語道：“大人，他的意思是，這小子是服毒而死的?！?/br>
“服毒？這是命案啊！你們呈報給治安官了嗎？”

“不是命案，大人。因為毒藥是他自愿喝下的?！苯鸢l(fā)祭司說。

“那么是自殺？他為什么要自殺？”

金發(fā)青年沉默了一會兒。

“我想答案只有神明才知道?！彼f。

官員皺起眉。他覺得這事兒不太對勁，但他也不好阻攔一位祭司。天知道城里有沒有什么位高權(quán)重的大人信奉“真實與虛飾之神”呢？只要祭司去大人物耳邊嚼嚼舌根，他的仕途就完蛋了！不如索性對這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若是上面問起，他只要推脫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官員清了清嗓子：“好吧好吧，你把這個學(xué)徒的尸體帶走吧。不過，黑衣船夫大師，搞錯名牌可是你的工作失誤啊，必須罰款?！?/br>
“是小的失誤。小的該罰?！贝髱熯呥B連道歉，邊在心里為自己那筆“謝禮”哀嘆。

金發(fā)祭司將他的學(xué)徒用防水布捆起，搬上馬背。官員見事情了結(jié)，便先行去火葬柴堆那邊吩咐手下準(zhǔn)備火油。金發(fā)祭司趁官員離開的空檔，拉住黑衣船夫大師的手，不動聲色地將一張字條傳給他。

“等回了城，”金發(fā)祭司耳語，“您隨便找一位緘默者，把字條交給他。放心，您的‘謝禮’一分錢都不會少?！?/br>
“緘默者！這么說您也是……”

“您心里清楚就好，別對外聲張?！?/br>
大師點點頭。“可我聽說，緘默者從不說謊，必要的時候?qū)幙杀３殖聊?。可你……?/br>
金發(fā)青年微微一笑。真看不出，這么一個俊朗的青年竟會是黑夜下的殺手?！拔覄偛耪f的，沒有一句是謊話?！?/br>
金發(fā)青年躍上馬背，催促駿馬奔向遠(yuǎn)方。黑衣船夫大師嘆了口氣。緘默者的字條還在他袖子里。只是張普通字條而已，他卻覺得自己的皮膚都要被灼傷了。

官員處理完一天的事務(wù)，疲憊地回到家中。他家里有個大嗓門的老婆。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回來。這不，剛踏進家門，老婆的聲音便像一支羽箭穿透了他的耳膜。

“你這死鬼，怎么才回來！說，你是不是又去逛窯子了？”

“逛你個頭！我天天往墳地跑，累都快累死了！行行好，閉上你的嘴，讓我清凈一會兒吧！”

“哈！墳地！平時怎么不見你這么勤快！喲！你臉上黑漆漆的是什么？你一頭栽進墳坑里了嗎？”

“什么黑漆漆……？”

官員找到家中的鏡子，仰起頭，果真在下巴上發(fā)現(xiàn)了幾條煤黑色的痕跡。奇怪，他臉上怎么會有污漬？

一道可怕的靈光閃過官員的腦海。他想起了今天那個被誤當(dāng)作無名路倒尸的年輕學(xué)徒的尸體。尸體臉上黑漆漆的，他好奇地摸過一下，然后又摸了自己的下巴……臉上的污漬一定是那時候沾上的！可根據(jù)金發(fā)祭司所說，尸體之所以臉黑，是因為服下了毒藥，那么黑色污漬就不可能會沾在他的手指上?。〕恰?/br>
除非那黑色是涂上去的煤黑！

第10章同一時間，這個世界……

“我出去一下！”官員喊道。

“死鬼！你又去哪！是不是去逛窯子！哎呀，你回來！”

官員跑出家門，幸好他的馬還沒卸下鞍韉。他爬上馬背，催促馬兒奔向梵內(nèi)薩神廟區(qū)。他不知道“真實與虛飾之神”的神廟在那兒，費了好些功夫才從路人口中打探到路線。日落時分，他終于找到了神廟。

神廟中的祭司送走最后一批前來祈福的信徒，準(zhǔn)備關(guān)門了。官員大喊著“等一下”，三步并作兩步奔上神廟的臺階，繞過大門前的噴泉，叫住一位女祭司。

“請、請等一下！”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這位……這位女士……”

女祭司上了年紀(jì)，頭發(fā)花白，臉上已有了皺紋。她瞥了一眼官員身上的官服，微笑道：“這位大人有何貴干？若是祈福，請明日再來吧，神廟日落時分就閉門謝客了。”

“不，我……我有事要問?！?/br>
“是與城中公務(wù)相關(guān)的事嗎？”

“是的！是的！請問你們神廟中最近有沒有學(xué)徒服毒而死？”

女祭司表情怪異：“學(xué)徒？啊，您是指見習(xí)祭司吧。沒有。如果發(fā)生了那種悲劇，我們一定會上報治安官的?！?/br>
“那你們神廟里有沒有一個二十多歲的金發(fā)男祭司？長得很英俊。”

“也沒有。我們的弟兄姊妹人數(shù)不多，二十多歲的男祭司只有三人，但都不是金發(fā)，長相也不英俊?！闭f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