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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圍觀的眾人一眼。周涵芝本來在茶館中聽人說書,講的是烏傷城的風雨,正講到城名由來——鹿里多鴉,鴉孝而反哺,人不及,來這里的第一任知縣事稱城中孝傷,以此名改了原本的無傷城提醒后人。他匆匆走過一遍烏傷的大街小巷,看水道交錯聽櫓聲破水。民風本是淳樸的,火耕水耨,民食魚稻,果蔬贏蛤食物常足,藥鋪中從不乏坐堂的大夫,可若大部分人皆神智愚笨不改奴性,體格便如何健壯,也或只是麻木的看客,或只是獄中的木人。如此一觀,幾百余年過去,烏傷依舊不可以改回無傷這個名字。他聽見新茶顫著音說的話走了出去,正好擋在姑娘身前。“喲——小哥長得倒俊,卻嫌命長。不妨借幾個銀子,哥幾個也正好陪陪你?!?/br>周涵芝不惱,只平靜的說了一句話:“請你滾開?!?/br>“哎嗨,我還偏不了!你這是什么理,整條街都是哥兒幾個的!女子自古是禍水,這小娘皮偏偏站在巷口賣花,不知又不要臉的勾引哪家漢子呢,咱們哥幾個替民除害積功德而已,你看這街上可有人攔著?我和小哥推心置腹,兄弟們,來來來,扒了這廢話小哥的衣服把他吊起來,讓他和咱們坦誠相見,先試試咱們的厲害吶,嘿嘿嘿嘿?!?/br>周涵芝打量了那幾人一眼,默默走到了墻邊上靠著,身后的姑娘緊緊抓著他的袖子不松手,眼淚濕透了自己的袖子。原本世上的男人竟都可以做圣賢,只是女子的禍害才阻了路呢。周涵芝但笑不語,這話真是諷刺至極,一個圣賢,何曾拘束于男女老少。男子便有百能百好,女子便是禍水附庸?這是周涵芝聽過的最荒唐的笑話,若是非要再送那幾人一個字,定還是一個不屑至極的“滾”字。那人剛一抬腳,就被周涵芝身邊站著的其貌不揚的侍衛(wèi)掀翻了出去,不過四個人幾招解決了幾個地痞流氓,可并不就如此收手,好好給了他們一頓皮rou教訓。周涵芝懶懶靠著墻看著趴在地上鼻青臉腫的一伙人,啪地合上扇子,眼珠一轉(zhuǎn)道:“不管是誰讓你們滾來的,遇見我必須空著手回去。不服的話,盡管去報官,我倒是想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好膽量?!?/br>他說著蹲下身,皺著眉拿扇子挑起一人的臉看了看,“我知道你姓章。嘖嘖,好好的一張臉,做什么都好,非要為人走狗。其實若是挑對了主人,也是萬萬求不得的好事。為滿腹臭脂爛腸的俗人做倀鬼,還是省一省罷。對了,回去告訴你家主人,女子姣好善美,只可捧在手心,若是糟蹋了,便是天理不容的事情。而我,現(xiàn)在就是天理?!闭f完瀟灑地站起身來。“姑娘請安心,容貌是好處也是戳心的地方,但日后只會是你的好處?!敝芎サ?,眼睫彎彎笑入心底,說完不顧圍觀之人走出了巷子。回下榻處后周涵芝在樓下點了一盤花生和一盤芝麻小酥餅,身側(cè)圍了圈總角小兒說著童言稚語,孩子說話無心而單純,言辭樸實不假,講出的民生疾苦也帶著詩酒天真的意味,一堆孩子吃完了豆子他便再點一盤,桌上的花生殼堆出了小尖。烏傷城知縣事郁匣跑了來,坐在角落里打量了周涵芝半天,只見他斜坐在長凳上,披了白邊橙紅底的衫子,肩處繡了赤金的鸞鳥。橙黃的衣裳挑人,周涵芝披著卻讓人莫名覺得親和,與方才說話時的狂放并不相符。“郁大人不一起嗎?”周涵芝察覺他的目光問了一聲,“干喝酒有什么樂趣?”郁匣被他一句話嚇了不輕,只好走過來道:“在下見公子氣度不凡,心中私欲交往之?!?/br>“不敢不敢?!敝芎λ笱艿男α诵?,遞給他兩封信,“大人,只說一樣罷。烏傷的書院庠校都很好,經(jīng)費補給及時——學田膏土肥沃租銀不少,公款生息利利相增,大人的養(yǎng)廉銀和鄉(xiāng)紳的資助相益,好極了。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難道是我識字太多,怎么烏傷好些人還是只會寫上大人之類的字呢?”“這……這……這……”郁匣接過信封想了半天,左右他是這里最大的主子,一想又有了心氣,便岔開了這個問題,“我只欲知曉公子名姓,這些問題不歸我,你問別人罷!再者公子年紀輕輕卻這么多事,怕是活不長!”“鄙姓胡,一派胡言的胡。大人的屬下管教好了?”周涵芝笑瞇瞇的問他,說完站起身走了,留下郁匣站呆呆在桌前許久沒反應(yīng)過來。第二日大清早周涵芝已在公衙署前,衣著樸素無華,從戒石坊下走過時看著戒石坊上刻的恪恭首牧四個字不屑的笑了笑。郁匣正在三堂中溫經(jīng)習字,衙役打量了周涵芝一眼,不允他往東花廳去通報拜訪,怕打擾了郁匣。周涵芝便往二堂西的啟事廳走了過去,果然有幕僚在其中,只是連抬眼看周涵芝都不看。周涵芝從袖中摸出一張銀票,動作自如的放在了幕僚的桌上,又用書蓋了上去,跟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幕僚面上不動聲色,雖沒抬眼看他,卻知道他是個官場老手,實實在在高興了。“有勞先生了。”周涵芝和幕僚的目光相對,二人心照不宣,幕僚站起來轉(zhuǎn)身出了屋子。“請吧——”他叫周涵芝道。郁匣昨夜看了周涵芝給他的信,第二封信中羅列著他的罪狀,許多是他都忘了的,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夜里睡不安穩(wěn),大清早起了正在三堂內(nèi)煩躁的看著書,忽然看見了周涵芝,趕忙揮退了幕僚和眾人請周涵芝坐下。“大人想好了?”周涵芝問,把玩著手里的水晶佩。一個小小的知縣事,周涵芝的確不曾放在心上,甚至難入他的眼。溫和心軟只留給秦容顧和身邊人,處公事需憑手段與良心,凌厲刻薄容不得仁和寬厚。“昨日那個不是本官的人!本官為人清正!”郁匣一口咬定。“哦?!备袅撕芫弥芎サ瓚?yīng)了一聲,“信看了?”說著拿出一份秦容顧額外給他的假身份公文遞過去,“這是我的身份。大人若是真的清白,我替大人選第二封信,反正身正不怕影歪,我在信中胡說些,大人也不怕朝中再派了別人來暗查。再者過半月肅正臺設(shè)試后添了新人,在鹿里設(shè)好察院,大人也不怕他們細查?!?/br>“胡大人!”郁匣忽然大喊了一聲,“啪”一聲扇了自己一個耳光,“是下官無禮了!下官選第一封信,還請大人……千萬‘實話實說’!”“呵……十萬兩,一絲也少不得。大人守著這,不愁沒銀子拿?!敝芎ヂ唤?jīng)心的說著,眼中仿佛根本沒郁匣這個人,“大人若是愿意替我保守身份,我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大人以往的事,自然是政績平泰。大人才長年青,我美言幾句加職上調(diào),也不怕察院再查你,你也記得我的好?!闭f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