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影子拉得極長，一前一后灑在校道上。人緩緩地往前走，影子緩緩跟在身后。

    到了校門口，何小葉拉了一下自己的書包帶子。

    陶川回過頭，問：“怎么了？”

    “你回學校吧，我自己走?！?/br>
    “我送你去站臺?！碧沾D一下，露出暖暖的笑，“我剛好去買點日用品?！?/br>
    何小葉不好再多說什么，兩人默默走到站臺。

    站臺處還有兩個男生——姜恒、沈非。

    何小葉立刻頓住了腳步，站在站臺另一端，不再過去。

    初秋傍晚，天微涼，何小葉跟陶川已經(jīng)穿上了秋季校服，姜恒和沈非都還穿著短袖T恤。兩人靠在站臺邊，嚼著口香糖，眼睛盯著地面，不知道在說什么。

    姜恒說著說著，似乎有些不耐煩了，直起身來，擼一把頭發(fā)，一側(cè)臉，剛好看見何小葉和陶川。

    何小葉整個人緊了一下，反射性張了一下嘴，又覺得自己不需要說什么，也無話可說，便垂下了眼，好似沒有看見他。

    “嗤。”姜恒哼笑了一聲，挑一下眉，也沒說什么，好像根本不在意。

    “喲，班長？何小葉？”被姜恒擋住的沈非興高采烈地側(cè)身跟兩人打招呼。

    何小葉笑著回應(yīng)了一聲：“沈非?！?/br>
    陶川也揮了揮手，然后自然而然的上前一步，側(cè)身將何小葉擋住了一點點。

    沈非挑了一下眉，看看姜恒，又看看旁邊二人，正想說什么。

    姜恒突然拽了他一把，吼道：“車來了，你他媽要聊到明天啊？老子再給你買點瓜子來？”

    “我cao，吃火、藥了？”

    話音剛落，引擎聲從遠處傳來了，不一會，一輛軍綠色2020停在了站臺前。

    車窗搖下，孔訓手肘支著窗沿探出了頭，“趕緊，上車！”

    他說完話，準備退回去，動作卻頓了一下，接著拉低眼前的墨鏡，轉(zhuǎn)頭看向了何小葉：“喲，小葉啊。”

    他喊了一聲，動作利落地開了車門，從車上跳了下來。

    姜恒很不爽地踢了他一腳：“你他媽不是趕時間??？”

    “耽誤一會兒沒關(guān)系?！?/br>
    車后門打開了，宋迪也跳了下來，她向著何小葉的方向走了兩步，停了下來，看看陶川再看看何小葉，挑起眉，意味深長地笑了。

    孔訓也看見了陶川，他有些疑惑地揚一下眉，指指何小葉又指指陶川：“男朋友？丫頭，你孔哥心都要碎了?！彼麡O夸張地嚎了一聲。

    何小葉趕緊上前兩步，解釋：“不是不是，是我們班長?！彼f完，看看宋迪又看看姜恒，“宋迪和姜恒都知道。”

    孔訓特夸張地松口氣，說：“那我就放心了?！?/br>
    “放你大爺?shù)男?，走不走？”姜恒有些不耐煩，照著孔訓后腦勺來了一巴掌。

    “□□大爺！”孔訓回頭罵他一句，又回過來笑瞇瞇看著何小葉，意有所指道，“不過你們班長怎么不送送姜恒這樣的混蛋呢？畢竟他這種人嫌狗憎的家伙容易挨揍?！?/br>
    何小葉不知怎么回答，一張臉瞬間紅了起來。

    “喲，meimei別生氣，我瞎說呢……我cao，姜恒你他媽再踹老子試試？”

    姜恒切一聲，沒搭理他，轉(zhuǎn)身把書包扔了車里，自己跳上了駕駛座，將門重重摔上，扶著方向盤道：“你他媽再不上來，我就開車了。”

    “你給我下來。”

    孔訓伸手去拉門，被姜恒狠狠一巴掌打在手背上，疼得喊了一聲：“沃日，你抽什么瘋呢？趕緊下來，晚高峰，你可別上環(huán)路浪去，到了市郊給你開。”

    姜恒根本不理他，自己轉(zhuǎn)動鑰匙了，“從哪兒弄這么一個老古董？”

    “2020，多拉風??？”

    “浪抽的。什么幾把顏色？”

    “綠色呀，環(huán)保。要想生活過得去，頭上必須帶點綠?！笨子栒f著，自己壞笑了起來。

    “真幾把貧?！苯愕伤谎?，目光若有似無地瞟了何小葉和陶川一眼，“開車了。”

    他說完，真的開始轟油門。

    孔訓立刻拉開后門，竄上車。

    油門轟足，軍綠色2020揚長而去，留下一串尾氣在夕陽下騰起。

    何小葉看著汽車跑遠，回過身看陶川。

    他看著汽車離去的方向，好似一時回不過神。

    “陶川？”

    “??？”陶川回過頭看她，臉上有短暫的迷茫，“你跟他們很熟？”

    “不熟，只是總跟宋迪在一起。那個，他們剛才說那些你別介意?！?/br>
    陶川點點頭，好像才完全回過神，他微微笑了一下，說：“我也覺得，你跟他們不一樣。”

    何小葉垂下眼，沒說話，她有時候搞不懂什么是一樣，什么是不一樣。

    “你回學校吧，一會兒公交車就該來了?！?/br>
    何小葉伸出手，臉上帶著淡笑，禮貌但疏離。

    疏離感很明顯，陶川沒多糾纏，把書包還給她，道了再見，準備離開。他走了兩步，又回頭，叮囑道：“注意安全，那個……到了給我發(fā)個信息吧?！?/br>
    何小葉點點頭，說了個好。

    站臺上只剩何小葉一人，有些空蕩。似乎要變天，剛才還滿天晚霞，突然就陰了下來，冷風一陣緊似一陣。

    何小葉將挽起的校服袖子放下，往站臺里退了兩步。趙秀文不在家時，何小葉都不讓海叔來接她，她不喜歡同學看向她時探究的目光，她不愿與眾不同，她只愿成為人群中的透明，被包圍在人潮中，安心而踏實。

    天陰沉沉，要下雨。高峰期，公交大概被堵住，姍姍來遲。

    何小葉小跑著奔向車門，目光掃過地面，有一個白色的東西，像是三中的校園卡。她轉(zhuǎn)一個彎，跑過去把卡撿起來，握在手里，一路跑上車。

    汽車發(fā)動，掠過一盞盞路燈，明滅的光影交替著，在她側(cè)臉上投下光芒或陰影。

    何小葉攤開手，看那張校園卡，上面有一張證件照——俊朗的男生懶洋洋盯著鏡頭，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一頭暗紅頭發(fā)格外惹眼。姓名處寫著兩個字——姜恒。

    盯著卡片看了一會兒，何小葉把它揣進兜里，拿出手機，戴上耳機，播放英語聽力。

    公交車到站時，天已經(jīng)下起了細雨。因為公交站點離別墅區(qū)較遠，何小葉只能冒著雨往家走，好在沒走多久，就碰上海叔拿著傘來接她了。

    路上淋了點雨，一進家，白姨忙張羅著讓她去洗熱水澡，自己則去煮姜茶。

    何小葉洗完澡出來，抱著白姨端上來的姜茶喝。她準備去書桌邊，復(fù)習一下今天的學習內(nèi)容，走到床邊，卻陡然驚了一下。她隨手放下姜茶，跑到走走廊處，趴在圍欄邊沖一樓喊：“白姨，我的校服呢？”

    何小葉母親對她要求極高，家教極嚴，在家基本不會亂跑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