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好”字淹沒在落下的一個吻和潮起潮落里。

    第40章

    我緊緊抓著何晴歌的手站在搶救室門前，手心里的汗讓我們的肆無忌憚變得無關(guān)緊要。

    這幾天頻繁地出現(xiàn)在這里，讓我近乎有些麻木——但麻木不代表接受，我做好準(zhǔn)備，其實(shí)是迫不得已。

    畢竟有些東西已經(jīng)盡在咫尺，不是裝瞎就能怎么樣的——這是某天我?guī)湍棠甜B(yǎng)的魚換水時想到的，她住院這段時間就沒人照顧她養(yǎng)的幾尾小金魚了，我不常在家，又不會侍弄，短短一月不到，就死得沒兩條了。

    或許也是在暗示些什么吧。

    我抬手把眼角溢出的液體擦干凈，然后小聲跟何晴歌說：“我們?nèi)フ页叹彴??！?/br>
    “好。”何晴歌沖我媽點(diǎn)了點(diǎn)頭，牽著我離開。

    我哥檢查出來一大堆，結(jié)果是虛驚一場。但是身體情況確實(shí)也不怎么樣，心情不好作息又亂，現(xiàn)在人還陷入情商......實(shí)在是需要人陪著。

    但是他那兒反倒是能讓我松一口氣沒覺得那么壓抑的地方——當(dāng)然何晴歌除外。

    奶奶什么情況當(dāng)然不能跟程緩說，他連奶奶在住院都不知道——畢竟他是個能用各種方法和理由死掉的男人?，F(xiàn)在最主要的是讓他開心......不，這聽著跟臨終關(guān)懷似的。

    程緩已經(jīng)睡了。睡眠一直以來不是很好，最近靠著吃藥會稍微補(bǔ)一點(diǎn)覺，就是顯得總是昏昏沉沉沒什么精神，而且有可能白天睡夠了晚上又嗨起來了......這都不是重點(diǎn)。他好像是在看什么東西，看著看著就半坐在床上睡著了，床板都沒來得及讓人搖下去。

    手上夾著幾張很眼熟的粉紅色信紙，虛掩掩搭在手上。剛下過雨的外邊在吹涼風(fēng)，順著我早上開的窗戶吹進(jìn)來，把那幾頁紙吹得嘩啦啦輕響。

    程緩雖說近來手上再加生病，瘦了不少——唉好羨慕——但是看著就是有種......病弱的美感。

    唉也不知道姓楚的怎么舍得走，我反正給多少錢我都不會離開何晴歌的。

    何晴歌那張臉好歹也能八十萬包夜好伐？隨便丟給我三十萬我是不干的......我的未來婆婆好像也沒打算這么干，我這么想是不是不大好......

    我輕手輕腳摸過去，從床位摸出那個手柄，把床給搖了下去。這都沒醒，卻在我伸手要去拿那幾張紙的時候他突然跟詐尸一樣睜眼，活生生給我嚇一跳。

    “你他媽行了不會直接正常點(diǎn)醒?。?biāo)览献?！?/br>
    程緩沒什么光彩的眼睛粗粗掃過我們二人，精神狀態(tài)跟前段時間比起來差很多。他打了個哈欠，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樣子，把那幾張信紙按照順序排好，再沿著原本的折痕疊了回去，隨手夾在床頭柜上的一本書里：“來干嘛？”

    “無聊過來找你嘮嘮嗑，省得你傷心過度尋死覓活?！蔽彝现“宓首剿策呄魈O果，削完還故作輕松地耍他，切了二分之一先給何晴歌，二分之一的二分之一給了程緩，我吃剩的那半。

    我好像聽見他輕輕地“哈”了一聲。

    “但凡我要是腿沒斷我現(xiàn)在就下來揍你信不信？”

    在他一爪子揮過來之前我就相當(dāng)敏捷地來了個大跳，縮進(jìn)了他夠不著的墻角，還吐著舌頭攤著手，沖他“略略略”。

    何晴歌一個沒繃住笑出來了。

    “他有沒有跟你說過他去哪兒了？”程緩嚼蘋果，然后放下了，他沒那么喜歡吃蘋果，“劉春紅不告訴我。”

    劉春紅就他媽。

    這問題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呃——”了半天：“他說他可能出國去了?！?/br>
    “他是不是電話換了？”

    “昂?！?/br>
    我看著他把手擦干凈了，拿起那本夾了重要東西的書，很輕緩地摸了摸，再把那幾張信紙打開來，掃了幾眼 。

    我突然看見他眼里有種詭異的光……我靠他想干嘛？

    “我決定了，”我靠嚇我一跳，這人沉默半天不說話我都怕他突然瘋了，結(jié)果突然說話我是沒想到，“我要去找他，我就不信他能騙我到哪兒去?！?/br>
    程緩的聲音異常堅(jiān)定，那種執(zhí)念瘋狂在他眼睛里燃燒——完了，是真瘋了。

    手機(jī)在口袋里蠢蠢欲動，我掏出手機(jī)一看，心沉了下去。

    我媽。

    那邊奶奶還在搶救，她這會兒給我打電話肯定沒什么好事。

    我怕程緩看出異樣，裝作不耐煩的嘀咕了一聲“玲瓏又咋了”，轉(zhuǎn)身出去接電話，就聽見我媽帶著哭腔的聲音從聽筒里穿出來：“你奶奶她……想見你倆最后一面……程緩你還是別告訴他了，你自己來吧，帶著小何一塊兒?！?/br>
    果然是來了嗎？

    我奶奶這會兒精神頭比平時好點(diǎn)，但我知道這不是什么好征兆?；毓夥嫡者@四個字，我認(rèn)識，也會寫。

    但是她其實(shí)已經(jīng)神志不清了——在我和何晴歌走過去的時候，她把何晴歌當(dāng)成了我哥。

    老太太笑瞇瞇地握著何晴歌的手，有些吃力地往我們身后看：“誒——小楚和小何呢……”

    何晴歌正要傻乎乎跟她解釋，我扯扯他衣服讓他別說。

    認(rèn)錯救認(rèn)錯吧，反正老太太就想著臨走能再看一眼她孫子，一家人都整整齊齊的，只要是她認(rèn)知里的……

    讓她開開心心走吧。

    這念頭一出來，我人就有點(diǎn)控制不住。側(cè)過身去揩了揩眼淚水，轉(zhuǎn)回來跟她解釋：“楚野和何晴歌倆人有事兒，今天沒來?！?/br>
    老太太也顫巍巍握住了我的手，氣若游絲：“那就……算了吧。我看你們四個都挺好的，以后過日子也要好好過，啊？我就盼著你們幾個孩子能開心……”

    她有些疲憊地眨眨眼，我的眼淚嘩啦啦流下來了，不去理會她這番話里是不是讓我爸媽知道了程緩和楚野的關(guān)系，也不去想何晴歌是不是已經(jīng)徹底通過了老太太的認(rèn)可。

    我腦子里就只有一句話，為什么是她，我還沒有體驗(yàn)夠我奶奶的好。

    可我總要學(xué)著去接受。

    “好啦……不要哭了，你看看你哥都沒哭……小子，跟你爸媽關(guān)系好點(diǎn)，他們也是關(guān)心你……”

    何晴歌不是程緩，也不知道這是在說什么，只能應(yīng)和著點(diǎn)點(diǎn)頭，皺著眉頭強(qiáng)忍著什么。這種場景對一個姑且還是外人的他來說還是過于負(fù)擔(dān)，我一方面也覺得過不去。

    我抓住了他的手——三個人的手牢牢扣在一起。

    奶奶又睡了一個多小時，平平安安地走了。期間我們在她床邊坐了一圈，沒人說話，場面無比沉寂。

    一直到處理完奶奶的后事，我們都沒有跟程緩講過一句。這固然對他不公平，但是我們實(shí)在沒有心力再去處理另一個多次試圖尋死覓活的人。更何況他還剛立下了要再把楚野追回來的雄心壯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