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字補更）

還是和往常一樣，顧長行回到家。

一打開門，卻見大廳的燈亮著，沙發(fā)上坐著兩個人。一個中年男子，一個中年婦人，看樣子是對夫妻。習(xí)羽坐在一邊，尷尬地陪著笑。

看見顧長行回來，習(xí)羽松了口氣，邊站起來對顧長行招呼，邊往房間走：“長行啊，你回來了，你爸媽來看你，我先回房了?！?/br>
顧長行沉默一下，點點頭：“嗯，謝了?！?/br>
脫下外套，隨手搭在椅背上。顧長行走到坐在沙發(fā)上的夫妻旁邊的懶人椅坐下，期間，沒有一個人開口。

“爸，媽?！?/br>
顧媽聽顧長行喊她，眼眶紅了起來，嘴唇張了張，最后只發(fā)了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嗯?！?/br>
又是一陣沉默。

顧長行思緒不由遠去，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他和父親母親坐在一塊的時候只剩下沉默了。剛開始，還有爭吵，后來……是了，因為自己死不悔改，已經(jīng)很久沒被允許回過家。

“這次來……是有什么事嗎？”顧長行低著頭，手肘撐在大腿上，看著木質(zhì)地板上的紋路。

之前怎么從來沒發(fā)現(xiàn)，地板的紋路竟然這么細密，這么多變。幾乎每塊都不重復(fù)。

“這么久沒見，連話都不會說了嗎？有什么事？沒事就不能來看你了？”顧爸戴著金邊的眼睛，看著很是嚴肅，即使坐在沙發(fā)上依舊挺著腰，背部從側(cè)面看是一條直線。

真沒事你們就不會來了。顧長行依舊低著頭，右邊的額頭的傷疤又隱隱作痛。

顧媽扯了一下顧爸，責(zé)怪道：“老頭子，怎么說話的。是你話不會說，怪什么孩子?！比缓筠D(zhuǎn)首對顧長行說，“別怪你爸，他性子你也知道，一直這么執(zhí)拗?！?/br>
顧長行扯了扯唇角，有些無力。

顧媽仔細地將顧長行打量了一遍，心里泛著細細的疼痛，這孩子又瘦了。

“你的事，我和你父親有了決斷。不過先放在一邊，這次有件重要的事，關(guān)于你外公。”顧媽是個商業(yè)女強人，雖然在家的時候，面對家里固執(zhí)兩大小孩，是各種容讓。只是，如今，不是他們父子之間處理矛盾的時候。

“外公？”聞言，顧長行抬起頭，看向顧媽。

外公，聞天項，在顧長行的記憶里一直是個很沉默寡言的老人。

雖然以前一直聽母親說，外公在小一輩中最寵自己，經(jīng)常背著自己上山下田。有好吃的一定會留給自己一份。

可是自己從小學(xué)來到S市之后，就很少和外公接觸了。除了過年的時候會見到，可是外公休息得早，而自己也會找小伙伴去玩了。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坐在一塊說說話，卻是從來沒做過。

“你外公他……肺癌晚期，沒多久了，他想見見你。”顧媽說起自己的父親，語氣帶起了哭腔，鼻子泛酸，淚水又涌上眼眶。

顧爸抬手拍拍顧媽的肩膀。

顧媽深吸好幾口氣，語氣依舊發(fā)顫：“長行啊，跟我們回去見見外公吧?！?/br>
顧長行眼見滑過外公消瘦的身形，忽然發(fā)覺自己竟然記不太清楚外公的樣子了。

他心情沉重地點點頭：“好，什么時候？”

“越快越好?！?/br>
“行，我和輔導(dǎo)員請個假。我……我們明天就走吧?！鳖欓L行掏出手機。

“嗯。”

和輔導(dǎo)員溝通很順利，輔導(dǎo)員對顧長行這個每學(xué)期拿獎學(xué)金，參加大賽總給學(xué)校搬回獎杯，為人禮貌又靠譜的男生很有好感。

在顧長行掛電話前，還很注意語氣的說：“你放心去，你自己也注意一點，小心身體……心里不舒服的話也可以找我聊聊。”

“好，謝謝。”顧長行很感激輔導(dǎo)員的心意，由衷地表達感謝。

掛了電話后，顧長行對沙發(fā)上的顧爸顧媽點頭：“請假了。今晚有些晚了，你們……”

“我們回……”顧爸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顧媽掐住了腰間的軟rou，嚴肅的表情馬上破功，變成了猙獰。

顧媽手下施力，臉上帶在微笑：“方便我們留宿一晚嗎？明天一早好一起出發(fā)?！?/br>
“方便！”顧長行眼睛亮了亮，忽然想起什么，臉色不由黯淡了下來，語氣猶疑，“那你們行李呢？”

“行李！我們……”顧爸不死心要說什么，腰間的rou又被顧媽使勁扭了扭。

顧爸在顧媽殺氣十足的眼神下，很是堅|挺地說：“行李，你，媽，早準備好了，在，在樓下車里。”

顧媽正待再使力，腦子想著如果老頭子又拆臺怎么圓回來的時候。乍一聽顧爸這么說話，手里還是下意識地使了勁。

然后見顧爸滿臉“你干什么！我不是按你想法說了嗎？你還掐我？”的表情，顧媽手一松，眼睛不忘緊緊地盯著顧長行，心還是提在半空中。

聽顧爸一說，顧長行有點愣神，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顧爸。

直把顧爸看得別過臉去：“臭小子，看什么看。不方便就直說。我又不是非要賴著你這破地方，要不是你媽……”下一秒，顧爸就被顧媽輕輕一拍地噤了聲。

“方便，方便！”顧長行眼睛亮晶晶。

“那我們睡哪？”

“睡我房間吧，我等會和三……額，在大廳打地鋪就可以了。”本想說和習(xí)羽擠一晚上，可一想自己的性向在爸媽眼里，如果這么一說恐怕會誤會。而且，似乎才剛剛有點和解的勢頭。別因為這個誤會又把關(guān)系凍回去就不好了。

顧長行把顧爸顧媽引進房間，偷眼看他們的反應(yīng)。

顧爸見顧長行床鋪拉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茍，被子也成豆腐塊一般地擺在床上，窗簾來開系起來。滿意的點頭，心想著這臭小子這些好習(xí)慣還好沒丟。丟了自己絕對再狠狠得打一頓，這次就用枕頭好了，煙灰缸太重了。

見顧爸點頭，顧長行終于笑開。

然后目光又對上母親，母親眼里是熟悉又陌生的擔(dān)憂，更多的卻是釋懷和鼓勵。

顧長行感覺到了，他們終于要原諒自己了。

這三年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煎熬，好像就要到頭了。

不知怎么的，顧長行想起白天店里發(fā)生的事。心里滑過一個想法，好人有好報？隨即，撲哧一笑將這想法丟到腦后。

“餓了嗎？吃飯了嗎？我做點什么給你們吃吧！”

簡單的做了幾個家常菜，顧家一家三口三年來頭一次心平氣和地坐在餐桌前好好地吃一頓飯。

顧媽夾了芹菜慢慢塞進嘴里，細細地嚼著，卻像嚼蠟一般，嘗不出什么味道。視線對上顧長行略期待的眼神，顧媽還是笑了起來：“很好吃，比你爸做的好吃多了?！?/br>
顧爸瞥了一眼自己的妻子，沒有反駁，只是伸手夾了一塊土豆燒rou埋頭吃著。

顧長行在店里的時候就叫過外賣吃了，如今也吃不下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