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現(xiàn)在剩下的最后產(chǎn)業(yè)，哦，也不對，Q市與B市中間燕山丘陵地帶的那個爛尾度假山莊，項目出不了手，爛在手里了，清算完畢屬于自己。

里頭連泥沙土方都拉給別的工地折現(xiàn)了，只剩下未封頂?shù)男e墅四棟，施工驗收不過關(guān)的矮墻一堆，還有圍著整片租賃山地的鐵絲網(wǎng)。

山清水秀，人窮地瘦的一個山窩子，承包山地七十年，柳昂前幾年拿了地，是想當(dāng)個歸隱養(yǎng)老地，建個生態(tài)園，恰好原住的山民都進(jìn)了城，宅基地整一整剛好弄個度假山莊出來。

柳遇唐看了一會兒父親夢想中的山居，關(guān)上電腦，多想無益，睡足一點才好應(yīng)付明天登門的惡客。

一夜無夢，第二天晨光微亮，他就被門外的車?yán)嚷曮@醒，屋子里光線昏暗，唐璐已經(jīng)披著大衣坐起來。

沒等他穿好衣服，大門就被砸的砰砰響，聽腳步人聲是不小一群。

待他跑下樓，好像已經(jīng)開始拿器械砸門了，柳遇唐打開門鎖沒解門栓，“我在，你們退后點?！?/br>
第4章要錢沒有

從打開的縫隙里都能看到對方手里拿的桶和工具，柳遇唐深吸一口氣，提高聲音，“我人還在，破壞就不要搞了吧？”

往大門上潑油漆，并不能幫助這棟房子更早賣出去。

最大的債主聞言沖雇來的人揮揮手，讓他們先去車上等著，人沒跑，拿錢有戲，“柳遇唐是吧？你媽呢？”

唐璐管著柳家公司的財務(wù)，在這些債主那里是很有存在感的。

“現(xiàn)在柳家的事情我做主，”柳遇唐看著兇神惡煞的壯小伙都退下去了，慢慢打開門，“諸位屋里坐吧?！?/br>
他穿著藏藍(lán)色大衣，領(lǐng)口雪白干凈，樣子乖巧斯文，本來氣勢洶洶準(zhǔn)備揮刀逼債的大叔們氣焰就弱下去，五六個人魚貫而入坐在套著精致墊子的紅木沙發(fā)上，被柳遇唐燒水倒茶的修長指尖一晃，嗓門也大不起來了。

“各位喝茶，”柳遇唐把紙杯里注滿水，“陳叔跟我說，諸位是最后一批了，等我上去拿一下賬目記錄?！?/br>
他沒有哭窮討?zhàn)?，看樣子?zhèn)定自若，幾個債主面面相覷，為首的那個搓搓手，“這屋子夠冷的，你也不容易，辛苦?！?/br>
臘月已至，馬上年關(guān)，能和和氣氣要回錢，誰都不想當(dāng)惡人。

柳遇唐眼皮都沒抬一下，放下壺，語氣還是很平和，“就我跟母親兩個人住，暖氣全開太浪費了，幾位稍等?！?/br>
他幾步上了樓，樓下的人就開始竊竊私語。

“老陳拍著胸脯擔(dān)保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看就這房子，夠抵咱們的條子了。”

“那可不一定，你看這像住人的樣子嗎？”

“不像住著人，干凈是干凈，太冷清了，那小子剛才穿的是外套，從別處過來的吧？”

“不能掉以輕心，必須今天拿到錢，過了這一天，說不準(zhǔn)就得天南海北尋人了?！?/br>
……

柳家做建筑，從施工承包商做起，徹徹底底的暴發(fā)戶，來要債的幾個都是建材供貨商里份額最小的。

比起前些天清賬的銀行客戶經(jīng)理，算不上什么。

唐璐讓柳遇唐扶著，在樓上窗簾后確認(rèn)了這幾個人的身份，“還是我下去吧，你說的話他們不信?！?/br>
他們的欠款額度跟銀行貸款比不值一提，可是這是一群整天跟對財務(wù)法律不怎么懂的工人打交道的老板，做事風(fēng)格野蠻直接，她怕兒子吃虧。

母親每晚可能連兩個鐘頭都睡不了，站著都搖晃，柳遇唐心里一酸，抱住她的肩膀，“最后一次了，我之前不是做的挺好的，您有什么不放心?！?/br>
唐璐摸摸他的額角，那里還有一塊新鮮的粉色疤痕，“這叫做的很好？”

“這是誤傷、誤傷，人家當(dāng)時也不是對準(zhǔn)我砸的，”柳遇唐拍拍母親的背，確認(rèn)打印好的賬單和各種證明材料，“微波爐昨晚我搬進(jìn)來了，您把牛奶喝了，再熱個三明治，很快我就處理好?！?/br>
樓下的人已經(jīng)開始站起來在屋子各處轉(zhuǎn)圈子了，有人試著抬了抬茶幾估算它的價值，柳遇唐抱著一疊文件下來，“各位都帶了證明材料吧？”

那幾個人紛紛從隨身的包里掏跟柳氏簽的合同，出庫單，驗收報告，收據(jù)等文件，齊齊伸到柳遇唐眼前來。

柳遇唐輕輕咽了一口唾沫，一一收了文件，摞在一起，坐在眾人眼前，跟自己手里的一份對賬。

先對合同，再對出入庫記錄，然后是驗收單，對賬單，收付款條件。

邊對邊做記錄，良久，柳遇唐從上面抽出一份，“張先生，環(huán)保油漆供貨，按照合同約定條款，用不完的可以退給您店里，如果我沒記錯，庫房里還剩下近十七萬的貨，您看是不是派車?yán)?，然后我把欠款?shù)額修正一下?！?/br>
姓張的是個肚子堪比七月孕婦的胖子，聞言臉色黑下來，“我們當(dāng)時說能退貨，是在跟你們柳家一直有合作的前提下，這一回工程用不完，退回來，下一次還從我家店里走。那些漆都是按你父親要求特意選的進(jìn)口牌子，平時根本沒那么大需求，你現(xiàn)在張嘴給我一句退給我，讓我大過年和西北風(fēng)嗎？”

旁邊幾個人互相使眼色，這個柳家小子看著面嫩，心眼卻不少。

柳遇唐不急不躁，又仔細(xì)看了一遍合同，“并沒有一直合作才能退貨的條款，您這個要求不合理。在商言商，如果情分能當(dāng)條件，大家就不用簽合同了?；蛘吣敢庾叻沙绦?，讓法院判一下我該支付您多少錢?！?/br>
張老板一拍桌子，“你小子怎么說話呢？你爹在的時候，都沒有用這種語氣跟我講過話。要不是看你柳家可憐，我能拖到這時候才要賬？因為情分，我才沒跟那些工人擠到你們辦公樓前砸東西，到頭來你給我一個上法院？！”

柳遇唐輕輕皺了皺眉毛，仔細(xì)回憶了一遍父親交代的律師陳叔教的話，確認(rèn)自己并沒有說錯話，“您的情分我記著，所以只留下了完全不影響銷售的全新貨物計算退回，這已經(jīng)是……”

坐在張老板身邊的方臉中年男人忽然一拍桌子，“扯皮的話就別反復(fù)說了，我就想知道，今天能拿回多少錢，這屋子冷的冰窖一樣，老子懶得浪費時間。”

柳遇唐翻了翻那一疊文件，“抱歉，我不太認(rèn)識各位，您貴姓，是哪一家？”

“免貴姓齊，做特種玻璃的，”方臉男人略翻了一下文件，抽出自己的那一疊，“你們家這套房子的玻璃還是從我家走的，合作幾十年了，老柳不容易，零頭我都可以不要，今天給我把整數(shù)結(jié)算完畢就好?！?/br>
他大概看出來，柳遇唐可能一次沒辦法清算完畢，如果讓老張這樣數(shù)額大的搶了先，他那五六萬塊的玻璃錢就懸了。

柳遇唐有點卡殼，因為今天他沒有一分現(xiàn)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