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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山下往書院里走,要經過很長一段青石階梯,路邊是茂盛的修竹,在層巒疊翠的山脈上,坐落著一座龐大嚴謹規(guī)整的建筑群,層層疊進,錯落有致。豫華書院內設講堂、齋舍、書樓、祠堂,以講堂為中心,中軸對稱,教學齋、半學齋分列兩側,前后四進,每進建筑均有數級臺階緩緩升高,層層疊進,深邃幽遠,威嚴莊重。進了書院的學子們,都不自覺的安靜了下來。咚——咚——咚——古老的鐘聲悠悠然響起,楚承鶴將楚青之送到齋舍后,便回了文昌閣。齋舍都是兩人一間,依山傍水,風景十分秀美,楚青之來的時候,赫連燁還沒來。伴讀侍硯正在打掃房間,“少爺,今晚想吃點什么?”楚青之坐到桌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懶懶道,“隨便打點飯菜來吧?!?/br>“好嘞!少爺你等等,我馬上就去?!?/br>不一會兒,侍硯便拎著好幾層的竹木制的提盒回來,將飯菜一一擺在桌上,一邊擺還一邊嘰嘰喳喳道,“少爺,聽說過幾天書院要搞一個什么狩獵比賽,這兩天后山一直有招工進進出出,圈地圍林呢,還有,”他笑嘻嘻的湊過來道,“徐太傅那小孫子,前些天差點害你掉湖里那個,昨天不知道為什么忽然跑到后山去,叫蛇咬了一口,到現(xiàn)在還在床上躺著呢?!?/br>他似乎有點意猶未盡,“可惜不是條毒蛇?!?/br>楚青之聽著好笑,“好了,一起坐下吃吧。”侍硯從五歲起開始跟著他,算是一起長大,兩人名為主仆,私底下相處起來卻沒那么多規(guī)矩。侍硯偷偷的看楚青之的臉色。兩人之間的氛圍變得有些奇怪。“少爺,以后休假可不許丟下我了。”侍硯長著一張娃娃臉,委屈道,“我保證不會跟大少爺亂說的?!?/br>楚青之斜睨著他,哼了一聲。少年眉飛入鬢,長得一副鐘靈毓秀的模樣,尤其是現(xiàn)在穿著學子服,寬袖博帶,白衣卓然,竟叫侍硯一下子看呆了去。第四章侍硯的臉色驀然變的通紅,慌忙低下頭,匆匆的扒拉著碗里的飯菜。楚青之慢悠悠的挑著一根嫩筍吃了,“我知道你是大哥的人,不過大哥也是為了我好,放心,我不會怪罪你的?!?/br>侍硯心里不知為何,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子難過來,張張口,到底還是沒為自己辯解。他轉移話題道,聲音有點哽咽,“少、少爺,今日的菌湯很好喝,我給你盛一碗吧。”楚青之接過菌湯,溫柔的笑,“傻侍硯,我又不是不要你了?!?/br>侍硯抬起通紅的眼睛,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似的哭出聲來,他突然跪下,膝行至到楚青之旁邊,死死抱住楚青之的小腿,臉上的淚卻沒敢往上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少爺,是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跟大少爺說你的事了,嗚嗚嗚......”楚青之目光里泛著涼意,語調卻依然溫柔,彎腰摸摸侍硯的頭道,“好了,怎么長這么大了還是一個小哭包,地上涼,快起來吧?!?/br>明明語調沒有什么壓迫力,侍硯卻順從的站了起來,像一只忠誠又可憐的小狗,乖巧的站在楚青之身前。楚青之:“快吃飯吧,再不吃飯菜就要涼了?!?/br>侍硯眼眶又紅了紅,“多謝小少爺?!?/br>他忍不住心想,小少爺單純又善良,世上再也找不到這樣好的主子了,他真是豬油蒙了心。不過......大少爺說得對,這樣的小少爺,也太容易心軟,太容易被騙了。侍硯心不在焉的吃著飯,憂心忡忡。第二天清晨,山上漂浮著霧氣,春露順著嫩葉滑下。晨讀的古鐘敲響,在悠遠的鐘聲下,學子們漸漸從齋舍中出來,相互拱手問好,三三兩兩的結伴往講堂里走。“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諫行言聽,膏澤下于民;有故而去,則君使人導之出疆,又先于其所往;去三年不反,然后收其田里。此之謂三有禮焉......”長而扁平的條案后,都是兩兩學子相并而坐,唯獨楚青之身邊空了一個。楚青之手里拿著書,略有些心不在焉。赫連燁怎么還沒來?按說那天應該受傷并不嚴重呀?正在發(fā)呆時,須發(fā)幾乎全白的夫子帶著一人走了進來,看見學子們都在認真讀書,不由得滿意的撫了撫須,用戒尺在桌上敲了兩下,“大家今日表現(xiàn)不錯?!?/br>眾人知道夫子有事說,不由得都安靜了下來。目光都聚集在夫子身后的青年身上。楚青之也好奇的望過去,他的書桌就在第二排,因此一抬頭,就直直撞入了一雙深潭似沉靜的眼。莫名讓人有些心悸。那人穿著和他們一樣的白衣學子服,墨發(fā)用玉髻束了起來,容貌極其英俊,氣度非凡,隱隱讓人看不透身上的氣質。此時那雙深潭似的眼眸,正毫不避諱的看著他。有意思。楚青之眨了眨眼,歪頭,露出了一個純然無辜的微笑。那人明顯呼吸一窒,面上卻依舊不動神色,淡然自若,然而看向他的那雙沉靜眼睛里,卻隱約的帶了些許笑意。夫子介紹道,“這位是容欽,從今往后便和大家是同窗了。”講堂里響起學子們竊竊私語的聲音,這里是豫華書院,三年一次的招生,去年才招過,這人怎么來的?這里的學子大多清高自持,很快便有一學子問,“夫子,書院不是去年才招過生嗎?”許多學子紛紛附和,“是啊,這人怎么進來的?”“我才不想跟這種人同窗?!?/br>“豫華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進的。”“對啊,不給我們一個解釋,我們就去找山長!”夫子用戒尺敲敲桌子,并不生氣,豫華書院廣納天下學子而教之,自是講究公正平等,于是心平氣和的繼續(xù)道,“這位容欽小友通過了山長與四大監(jiān)長的考核,評價極好,特此才被批準入學。”學子們不滿的聲音漸漸平息。他們對待才華橫溢的人,自然是心生敬佩的,那可是山長和四大監(jiān)長聯(lián)合考驗,憑良心說,他們是通過不了的。就算這人走了什么關系,到時候月末一考核,自然會原形畢露。到時候自然會讓這人知道,什么叫自取其辱。夫子摸摸胡子,“好了,大家繼續(xù)讀書吧?!?/br>大家又開始搖頭晃腦起來,不過余光都關注著這位新來的同窗,雖然不知道這人是不是草包,但是畢竟風姿儀度極好,一舉一動頗有魏晉名士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