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吸引外公注意自己伺機而動”的計劃十分順利,老人家對于蘇澤錦難得帶進家門鄭重介紹的除陳簡以外的朋友還是非常感興趣的，不止當(dāng)場就和人說起了話，兩句之后,還邀對方上他的書房去喝茶。

這可是那些老朋友才有的待遇！

蘇澤錦當(dāng)場就將提起的心放回肚子里，在上樓的時候隨便找了個“回房換衣服”的借口,就脫了隊,又在自己房間里稍微等一等等兩個人絕對已經(jīng)走到了書房之后，將別墅中的張媽叫進了自己的房間。

張媽是半輩子都在蘇宅工作的老人了，她已經(jīng)有四十來歲了,比之蔣軍國也少不了多少年紀，她的頭發(fā)都梳在腦后扎成一個整齊的圓髻,身材胖嘟嘟的，兩只眼睛的眼角都有數(shù)條明顯的笑紋,是一個很開朗的中年女人。

她在被蘇澤錦叫進來的時候還不忘給蘇澤錦倒了杯水：“先生叫我有什么事情？”

張媽是看著蘇澤錦長大的，在蘇澤錦小時候也曾經(jīng)叫過‘小澤’、‘小錦’，但這些小名在蘇澤錦超過了十歲之后，就不曾再在她的嘴里出現(xiàn)了，等到這一次蘇澤錦從國外回來，她更是直接用先生這個敬稱稱呼蘇澤錦。在她的帶頭下，別墅里的傭人也是一律叫蘇澤錦先生，叫蘇老爺子老先生。

“張媽，坐?！碧K澤錦說，“我想問你一點事情?！?/br>
張媽有點奇怪：“什么事情？”

“二十一年前，我mama去世那一天晚上?！碧K澤錦開門見山說，“那一年我才五歲。我記得外公帶我去山上玩，還在山上過夜，本來計劃要住兩三天的，結(jié)果那天半夜，就匆匆從山上回到了家里……因為外公接到消息，mama跳樓自殺了?！?/br>
他觀察著坐在自己面前的人。

這位蘇氏老宅的一小份子在聽到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低落的表情，顯然哪怕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這件事對于第一批到達現(xiàn)場目睹她mama尸體的她來說，依舊留有很深的痕跡。

蘇澤錦問話的同時，也在想自己這么多年來知道的那一點信息。

他記得自己mama自殺的那一天晚上……家里并沒有人。那時候蔣軍國與他mama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趨于白熱化了，兩個人都不愿意在有對方的家里多呆，外公私下說了mama幾次也不見好，最后一氣之下帶著他暫時避開，去了京城郊區(qū)的山上小住。也是同一天，她mama和蔣軍國都有事，他mama去參加外地的一個服裝展，晚上十點之前不會回來，蔣軍國除了正常上班之外，也要在晚上參加九點鐘的一個慈善拍賣會，而那一段時間，蔣軍國是從來不在家吃晚飯的，因此等于大半天的時候，家里都沒有人。

所以外公做主，放了別墅所有傭人半天的假。

結(jié)果等到晚上十點，傭人們重新回到別墅，看見的就是他mama墜樓死亡的場面。

沒有留下字言片語。但她的妝容、她的衣服，都能看出她已經(jīng)做了最精致最美麗的打扮，然后她就上到樓頂，頭朝下，高高地跳了下來，半張面孔都模糊在迸濺的血rou之中。

外公哀痛之下也是做了調(diào)查的，可是她mama的航班在晚上08:52才到站，而在晚上九點整的時候，蔣軍國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慈善拍賣會上，有超過一百雙的眼睛看見了他。

她mama并不是被蔣軍國殺的。

她mama就是回來，然后跳了樓。

蘇澤錦從小到大都是這樣認知過去的，哪怕在林美君給了他有關(guān)蔣軍國的錄音之后，他也是這樣以為的。

可是直到今天，他的心里突然不可遏止地冒出了一個疑問：他的mama真的是自己跳樓死亡的嗎？會不會，會不會……她其實，是被人殺死的？

沈淮一來到蘇澤錦房間的時候，蘇澤錦正坐在沙發(fā)上對著敞開的窗戶發(fā)呆。在他的手上，手機屏幕上正閃動著綠色箭號，顯示撥號界面，但對方顯然沒有接聽，因為幾秒鐘后，屏幕上的撥號自動結(jié)束了。

“在想什么？”沈淮一坐到蘇澤錦身旁的時候這樣問道。

“在想過去的事情……”蘇澤錦說，“我跟你說過，我mama是跳樓自殺的，是吧？”

“沒錯，就是這樣。”沈淮一說。

“我現(xiàn)在有點懷疑，也許她并不是跳樓，而是被人推下去殺死的……”蘇澤錦仿佛在自言自語，“你說，如果殺人的那個人現(xiàn)在能殺我，那二十一年前為什么就不能殺我mama？”

“當(dāng)年你們?yōu)槭裁凑J為你mama是自殺？”沈淮一拋了一個問題給蘇澤錦。

“為什么啊……”蘇澤錦喃喃自語。

然后他說：

“那天家里沒有人。我和外公去了山上，我mama去外地參加一個服裝展，蔣軍國一整個白天都呆在公司，晚上也要參加慈善宴會。所以家里的傭人都放了半天假。”

林美君坐在梳妝臺前將加了半片安眠藥的檸檬水端起來一飲而盡。養(yǎng)尊處優(yōu)久了，身上就難免有了一點小毛病。她從前些年開始，晚上就有點睡不著，都是靠著小半片安眠藥才能順利進入睡眠的。

蔣軍國已經(jīng)從家里離開，她也把家里的傭人都遣走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在蔣軍國不能容忍看見她的任何不精致的時候，她也不能容忍自己的任何不精致被別人看見。

就像是她用很多年精心描繪了一個絕美的面具，而現(xiàn)在，這個絕美的面具已經(jīng)和她的臉皮完全長在一起了，要是面具碎了，她也只能死了。

“我mama那天白天的并沒有表現(xiàn)出自殘傾向，她只是很沉默，吃完了早餐，我們就送她上飛機，然后才離開……”

林美君走到了已經(jīng)放好熱水的浴室里，她對著鏡子卸下頭臉上的珠寶首飾，視線卻忽然一陣搖晃。

她一把按住了洗手臺的水池，也在同時被人一把按住腦袋，朝墻上用力一撞！

“我和外公也上了山。當(dāng)天晚上就接到了家里來的電話，連夜趕回去……”

走進浴室里的人將半暈的林美君半扶半抱到放好了熱水的浴池旁。

他將林美君的胳膊對準墻壁上延伸出來的天使?fàn)T臺插蠟燭的尖刺，將對方的手臂按下去，等到尖刺陷入rou里寸余的時候，松開自己的手。

林美君滑落到地上。

尖刺在她的手臂上隔開一道又長又深的口子。

她的這只手帶著一連串的血珠落在了地上。

他又將林美君的這只手放進了熱水之中，而后清理好浴室里任何不該存在的痕跡。

“外公收斂了mama的尸體，立刻著手調(diào)查?？墒鞘Y軍國和林美君，在那一天晚上，都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蔣軍國那天參加慈善宴會，林美君則去美容院做了美容。不會是他們做的，因為時間對不上。而我mama身上沒有任何搏斗的痕跡，家中更沒有財物的遺失、沒有家具的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