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錦記憶中這個人的每一張面孔都不相似，“她剛剛才在我面前說原諒我出軌，等到了蘇興民面前，又像忘記了所有事情一樣，只顧指責(zé)我！”

“蘇夏熙瘋了……”

“蘇夏熙不肯離婚……”

“她說著*我實際上恨我！”

“蘇夏熙一定要折磨我，她絕不原諒我，她就是要我呆在她身邊，她讓蘇興民給我股份，她要捉弄我，她要捆住我——我對不起她，我——”

“我不知道——蘇夏熙——我——”

作者有話要說：蘇妹子不是那種典型的軟弱的女人……=。=

☆、30第二十九章

短短的錄音到這里戛然而止,蘇澤錦的臉色說不出的難看。

同樣聽見了錄音的沈淮一走到蘇澤錦身旁，將電腦的音量調(diào)大了一些，屬于蔣軍國的、癲狂的聲音再一次清晰地在工作室內(nèi)響起。

蘇澤錦的目光從電腦屏幕上轉(zhuǎn)移到沈淮一的臉上。

沈淮一并不急著說話，而是仔細地又聽了一遍,接著才對蘇澤錦說：“這個錄音聽上去并沒有結(jié)束。你猜得出是誰寄來的嗎？”

蘇澤錦恍惚了一下。他說：“嗯……抱歉，我失態(tài)了。”

兩遍的重復(fù)已經(jīng)足夠蘇澤錦將這個短短的錄音聽得一清二楚，他先將播放暫停，接著慢慢放松肩膀，靠在椅子的靠背上……等到他再和沈淮一說話的時候,他已經(jīng)找回了平常的輕松：“差不多能猜出來吧。我想不出除了林美君之外，還有誰會給我寄這種意味不明的東西?！?/br>
沈淮一“嗯”了一聲：“你覺得她為什么將這個寄給你？”

這并不像是單純的疑問,蘇澤錦看了沈淮一一眼：“你的意思是？”

“她明顯有求于你。”沈淮一說。

蘇澤錦笑了：“你是想說那筆股份？”

沈淮一坐到了蘇澤錦旁邊的沙發(fā)上，他雙腿交疊，斜靠在扶手上，是一個很輕松的姿勢：“我見過林美君一兩次，那并不是一個很難分析的人?！?/br>
蘇澤錦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沈淮一說：“過度的注意儀態(tài)證明她的不自信；頻繁參加交際說明她迫切想要證明自己、或者享受被眾人環(huán)繞的感覺；而從她與自己丈夫和兒子的關(guān)系上看——”

“你連這個都看出來了？”蘇澤錦忍不住打斷沈淮一的話。

沈淮一笑了笑，補完自己沒說完的話：“——他們并不親密。”

“所以？”蘇澤錦問。

“所以這是一個享受注目、不自信、有疑心病、或者有掌控欲的女人?！鄙蚧匆徽f，“如果你要和對方打交道，你的誠實并不能保證對方的誠實。”他對蘇澤錦微微笑道，“這就是我的建議。”

“非常感謝?！碧K澤錦給了沈淮一一個擁抱，在兩人分開的時候他帶著歉意說，“不過我現(xiàn)在得回家里去了，我得整理一下自己的事情?！彼麑盤從電腦上拔了下來。

“當然。”沈淮一站起來將蘇澤錦送到門口。

“下次再見，”在門口的時候，蘇澤錦對沈淮一說，“希望下次我不會帶來這么掃興的東西?！?/br>
門廊的光線從背后勾勒出沈淮一的身影。

他的面孔與表情在逆光的情況下，都不能清楚地顯露出來，但這反而叫人感覺到不同尋常的寧靜感。

蘇澤錦聽見對方說：“沒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很樂意給你做一些分析。這都不是什么太復(fù)雜的事情?！?/br>
“再見?！碧K澤錦回給了對方一個微笑就開車離開。他現(xiàn)在需要去做兩件事，一件事是找陳簡讓對方分析這個錄音是否有任何人工合成的痕跡，另一個，是回到自己的家里，去翻出他mama的那些老照片……也許還有，跟自己的外公聊一聊……

蘇澤錦其實并不太能準確地將蘇夏熙描述出來。

并不是長相的問題。

就算過了二十一年，蘇澤錦還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mama的長相，他能說出自己mama臉上的每一個細節(jié)，更只要一閉眼，就清楚地勾勒出mama的樣子。

他是有些……遺忘了那些和自己mama相處的細節(jié)。

他記得他和mama去過公園，卻忘記了他們在公園里做過什么。

他記得mama把他抱在膝蓋上，卻忘記了自己在追逐著mama卷曲發(fā)尾時候，對方又說了些什么。

他現(xiàn)在回想起來，翻閱著照片，那個穿著長裙慵懶靠在貴妃椅上，那張帶著淡淡笑意的面孔，就如同他的同齡人一樣的年輕美艷。

他長大了，而她并未老去。

時光在此停滯。

蘇澤錦將手中的相冊合起來。

這個老舊的相冊曾經(jīng)塞滿了一家三口的照片，但現(xiàn)在，全都只剩下蘇夏熙與他的了。

并不是蘇澤錦做的。

那個時候他是三歲還是四歲？他的mama在知道蔣軍國出軌之后，總是壓低了聲音在臥室里和蔣軍國爭吵，他們瞞著家里的其他每一個人，他的外公忙著公司的事物，家里的傭人也不敢違背男女主人的命令，只有小孩子，大人往往低估他們的智商與活力。

蘇澤錦有好幾次都趴在門板上聽自己mama與蔣軍國的爭吵。

甚至后來外公之所以去調(diào)查蔣軍國，也是因為他在外公面前說漏了嘴。

他甚至還在某一天的晚上看見自己mama枯坐在相冊前，然后冷笑著、扭曲著面孔，將相冊里所有包含有蔣軍國的那一部分撕下來，在火焰上點燃，燒成焦黑的灰燼。

臉盆中的火焰在這一刻似乎跳躍到了他mama的臉上。

這種陰暗的光亮在他mama的臉上旋轉(zhuǎn)著、肆虐著，一直到他不慎發(fā)出響動，呆坐在椅子上的mama忽然轉(zhuǎn)頭看見他為止。

那張熟悉的面孔飽含著極強烈的惡意，冷笑全化成猙獰，將漂亮的臉變得丑惡。

蘇澤錦還記得，那是他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人用手牢牢地抓住胳膊，尖銳的指甲都陷入rou里。

疼痛與害怕讓他哇一下哭了出來。

再后來，他mama仿佛一下清醒過來了，連忙將他抱進懷里輕拍安慰，拍著拍著，她的腦袋就垂到了他肩膀上。

現(xiàn)在回想過去，蘇澤錦覺得那個時候自己mama大概迫切地需要宣泄。

不管是發(fā)怒打砸，還是大哭大叫，或者向她的爸爸傾述痛苦再被對方安慰。

但是并沒有。

她沒有對自己的孩子說什么，也沒有對自己的爸爸說什么，她沒有哭沒有叫，而是收拾了臉上的表情，笑容滿面地牽著他的手走到樓下的廚房，親手做了一個蛋糕給他吃，再看著他吃出一圈大大的白胡子。

再然后，一下子就這么多年過去了。

蘇澤錦環(huán)視著這件保留了許多年的臥室，他有種說不出的難受，也正是這樣的難受，讓他打消了和外公交談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