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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林?!彼鋈唤形颐帧?/br>我像瞎子一樣在床頭柜上摸隱形眼鏡藥水。他蹲了下來。“就當做我們還沒有翻臉好了……”他的臉那樣近,我睜大了眼睛卻看不清他表情,他說:“我?guī)湍愦麟[形眼鏡吧?!?/br>“憑什么?”我反問他:“我有什么好處?”“你做什么事都要好處嗎?”“當然,人生苦短,當然做對自己有好處的事……”“那你為什么要喜歡我?!?/br>我沒有回答他,只是“嘩啦”一下,把床頭柜上所有東西全掃到了地上。他抓住了我的手。“好,我不說了,”他托住我下巴:“睜大眼睛,我?guī)湍愦麟[形眼鏡?!?/br>“我戴了你就會走嗎?”他“嗯”了一聲。眼睛睜大,盡量不眨眼,世界仍然一片模糊,有冰冷的東西碰觸到眼球,生理眼淚頓時涌了出來。世界亮了起來。我看見近在咫尺的齊楚的臉,黃昏陽光暗紅,照見他半邊臉雕塑一樣漂亮。他就蹲在我面前,專心致志看著我。那雙眼睛像星辰一樣耀眼,能把人都拽進去。我別開了臉。“我好了,你滾吧!”-我不想知道,他今天為什么這樣溫和。我也不想知道,他剛剛那幾次失敗的嘗試,我痛得閉緊眼睛眼淚往下滾的時候,碰到我臉頰的溫暖的東西是他的手指還是別的什么。我甚至也不想回憶,某個黃昏,他和我一起在滿地的牧草里面找一副眼鏡,最后他欣喜跑到我面前,給我戴上眼鏡。世界在那瞬間清晰,而我這輩子唯一喜歡過的人就近在我眼前。那一幕和現(xiàn)在何其相似。我只要記得,我是肖林,在這座城市的另一端,某個醫(yī)院里,還躺著一個叫趙黎的人。我只要記得,他沒戴過隱形眼鏡,我以前也沒讓他給我戴過隱形眼鏡,唯一一個能讓他練得這么熟練的人,是兩個月前,在云麓片場大聲和明月聊著戴隱形眼鏡能不能演戲的,景莫延。-我不要猜他為什么對我好到底是發(fā)自內(nèi)心還是示弱,我也不要記得他是我喜歡過的人。他是齊楚,是景莫延的齊楚,僅此而已。☆、79錯覺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是對齊楚的背影很熟悉。淡藍襯衫,下擺扎在棕色褲子里,寬背窄腰,修長腿,難得看見他穿這樣的深棕色休閑鞋,整個人似乎都溫和許多。他的性格很奇怪。他很高傲,受不得激,我一個“滾”字他抬腿就走,而且至少十多天不會再搭理我。但是只要我對他好一點,他好像又會忘記掉這件事,又很緩慢地一點點靠攏來。但是他的靠攏,也只是允許你呆在他身邊而已。我一直很好奇,他怎么會對景莫延那么親近,能容忍他攀著自己手臂靠在自己身上,或者湊在他耳朵旁邊講點話。以前我覺得那是因為他太喜歡景莫延,后來發(fā)現(xiàn)不是。景莫延十八歲之前,他們沒做過,我當他是遵紀守法好公民。但景莫延十八歲已經(jīng)過去兩年了,他們還是沒做過。他和景莫延睡在一起的次數(shù)甚至都沒有他和我擠在一起睡的日子多。我甚至懷疑他們有沒有接過吻。我開始懷疑是景莫延的問題,后來發(fā)現(xiàn)每次他們肢體接觸都是景莫延主動,齊楚只是不抗拒。后來我懷疑齊楚,某次在荒郊野外擠一起睡的時候特地早起觀察,也發(fā)現(xiàn)不是。我百思不得其解。后來我就漸漸明白了。不然我也不會在這里了。-直到晚上八點,涂遙還是沒來叫我。我洗了澡,把行李都放好了,把帶來的書都看完了,換了衣服,準備去三樓找?guī)妆緯鴣砜础?/br>樓梯上燈光很暗,關(guān)家很奢侈地鋪著淺色地毯,腳步聲全被吸個干凈,我才走到三樓,聽見上面一陣喧嘩,一個纖細身影裹著毛巾輕盈地從樓梯上跑了下來,一邊跑還一邊回頭朝背后笑罵:“阿遙,你還追……”是關(guān)瑩瑩。漂亮的女孩子,十六七歲,花朵一樣,穿著連體的泳衣也曲線優(yōu)美,濕漉漉的,披著毛巾,樓梯里這樣暗,她出現(xiàn)之后卻好像瞬間亮了起來。“啊,肖先生……”她驚訝地看著我:“你怎么在這里?”“抓到了!”一團黑影驟然從扶手上跳下來,一把摟住她肩膀,笑得那樣開心,狐貍眼瞇成月亮樣,穿著泳褲,也是濕漉漉的,轉(zhuǎn)過眼來看我:“啊,大叔也在這里啊……”這樣坦蕩,這樣磊落。“肖先生怎么不上去玩呢?”關(guān)瑩瑩用小鹿般眼睛詢問地看著我:上面在開party,有很多人呢……”真是懂禮數(shù)的女孩子。“我剛剛還準備叫大叔一起上去呢?!蓖窟b眼神清澈朝我笑:“結(jié)果玩得太開心就忘了。我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自己喉嚨以下都像落在冰天雪地里,凍得裂了一樣的疼。我咳了一聲。“我有點累,就沒有去了?!蔽医吡β冻鰧儆陂L輩的溫和笑容:“你們玩得開心點?!?/br>“可是我們剛剛還在問涂遙肖先生的事呢,我們的朋友都對肖先生的職業(yè)很好奇……”她還在盡禮數(shù):“要是肖先生愿意上去的話,他們一定很開心的。對了,雁秋姐也在上面呢……”她吐了吐舌頭,活潑笑起來:“可是她比較兇,所以沒人敢問她?!?/br>“別為難大叔了,”涂遙和她講道理:“飛機上很累的……”是很累,因為你一直惡作劇在我耳邊吹氣,機艙熄了燈你就低聲講靈異故事,趁我煩的時候親我臉,越過扶手摟著我。“我先下去了,”我勉強朝他們笑笑:“帶了幾本書過來,還沒看完?!?/br>顧不得禮節(jié),我轉(zhuǎn)身就走。聽見背后涂遙和她用英語交談了兩句,我只聽見零碎的“Ifeelsorry……”“sosweet”之類的單詞,然后涂遙追了下來。“大叔……”他跑得飛快,從扶手上直接跳了過來,落在我前面。我瞥了一眼頭頂,沒有發(fā)現(xiàn)關(guān)瑩瑩在看。他看清楚我在看什么,笑了起來。“阿瑩沒有在看啦……”我冷冷地看著他。“她叫你追過來的?”他“啊”了一聲。“初戀女友?”他點了點頭。我繞過他,朝樓下走。“大叔……”他追上來。我反手就是一個耳光。他被我打懵了。樓梯燈光昏暗,他眼睛黑得墨一樣,太澄澈,簡直透出水光來,那樣震驚地看著我。我沒再說話,轉(zhuǎn)身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