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微用最快的速度學(xué)會了化妝，知道了怎樣的打扮比較招客人喜歡。

這里的姑娘統(tǒng)統(tǒng)晝伏夜出，飲食不規(guī)律，想胖也胖不起來。可她還是見過有姑娘溜冰一個星期瘦了十幾斤，幾乎脫了人形，被爹地趕走。

最初的一個星期是紅微最陰暗的回憶。一方面她對這份工作的內(nèi)容和人性的無下限感到惡心，一方面對自己如此輕易地就適應(yīng)了更感到惡心。

之前聽人說過，做這行的或者做小姐的都有不成文的規(guī)矩，全身哪里都可以隨便摸隨便親，只是不可以親嘴。原來是真的。

紅微最怕去的是那間貴賓包。那是ktv里最大的一間包間，通常有大人物來的時候才會開。里面有一個柜子，放的滿滿全是夾子、鞭子、低溫蠟燭之類的工具。

在風(fēng)月場所呆久的人，最會的就是察言觀色。那天紅微一進(jìn)包廂就知道今天這邊有麻煩，怪不得爹地特地叫她過來了。里面的客人明顯是兩撥人，氣氛算不得融洽，看起來像是來談生意的。這種時候就需要小姐在中間打著哈哈調(diào)節(jié)氣氛。

坐在門邊的客人算是紅微的老熟人，一個有虐待癖的變態(tài)，還特別喜歡點她的牌。每次從他這里出來，紅微都不得不休息好幾天，等身上的傷痕變得不那么恐怖。紅微對他都快要有陰影了。

“潘爺?！奔t微柔聲喚道，在他身邊輕輕地坐下來?？此麤]有叫自己去取工具一喜，本以為今天人多能逃過一劫，卻發(fā)現(xiàn)那廝早就把東西取出來準(zhǔn)備好了，頓時心里一涼。

“姓曾的，我看你是個人才才提點你幾句。做事放聰明點，給自己留條后路，省得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迸宋逡贿呎f，一邊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用夾子往紅微身上招呼。那人挑的統(tǒng)統(tǒng)都是rou嫩的地方，而且只夾住很少的一點點皮rou，這樣反而更疼。紅微冒著冷汗，還得笑著喂酒。

“多謝潘五爺提點?！弊趯γ娴氖莻€青年，始終垂著眼睛沒什么表情，也不知是恭敬還是嘲諷。

紅微被夾子弄得痛出了一聲冷汗，根本沒心思聽他們在說什么。結(jié)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邊突然就吵了起來。準(zhǔn)確地說是潘五單方面的氣急敗壞。

“我今個話就撂在這兒了。以后東區(qū)的事你最好少插手。老爺子說不準(zhǔn)內(nèi)斗，不代表你可以一直這么囂張。要不是看你是個后生晚輩，我早就……”

“老爺子這么說的？”曾白楚認(rèn)真問道。

“你到底懂不懂規(guī)矩？”潘五嗤笑一聲，“跟自己人先動手的拿一根手指去謝罪。你不會這都不知道吧?！?/br>
紅微只覺得眼前一花，有人拽了一把她的胳膊，不知怎么的就換了姿勢，坐進(jìn)了對面那人的懷里。

曾白楚掠起她的頭發(fā)，在她臉頰輕輕落上一吻，一手將她圈進(jìn)了懷里，有些挑釁地沖潘五笑：“現(xiàn)在知道了?！?/br>
潘五愣了一下，只覺得顏面大失，罵了一聲一拳就揮了過來。

一聲慘呼。卻像是潘五的聲音。紅微定睛一看，那青年接住了潘五的拳頭，不知怎么的扭了一下，潘五的胳膊以一種詭異的方式扭曲著。

“是他先動手的?！痹壮醵Y貌地向潘五的小弟求證。

那小弟傻愣愣地點了點頭。

紅微沒看清曾白楚背對著她蹲下來做了什么，只知道他站起來時，在滲人的慘呼中，將一根手指揣進(jìn)了口袋里。地上的血慢慢蔓延開來。

“打擾你做生意了。不好意思。今天的費用我全包，包括清潔費?！痹壮噶酥概宋宓溃坝浽谇酀蓭驮壮馁~上?！?/br>
紅微被嚇傻了，呆呆地點了下頭。

曾白楚看了她一眼，伸手替她取下了幾只她自己夠不著的夾子，這才轉(zhuǎn)身離去。

之后爹地又來姑娘的休息室提人去貴賓包時，紅微第一次主動站了起來。

“呦，終于學(xué)會挑客人了？”爹地笑道，“不過你消息可不怎么靈通，今個下午來的都不是善茬，是些打打殺殺的黑社會?！?/br>
“見識見識也好嘛?！奔t微佯裝一愣，然后無所謂般地掏出小鏡子檢查妝容。

從那之后，幾乎每次去青澤幫的人的包間，紅微都能看到那個寡言的身影。

青澤幫的人排場很大，每次都是十幾個人一起來，紅微也不過有一兩次機(jī)會能坐到曾白楚身邊。她也順其自然從不主動去爭取，大部分時候不過是趁喝酒的間隙有意無意瞥上一眼。

3、

武俠里，常常有高人以妓院作為關(guān)系網(wǎng)。其實此言非虛。男人總有些可笑的炫耀心理，幾杯酒一下肚，總是絞盡腦汁找些能給自己增光的事拎出來侃侃。

“青澤幫的曾白楚聽說過沒？”那人神秘兮兮地問。

“不知道。怎么了。”紅微漫不經(jīng)心道。

彼時她已經(jīng)22了，也算是一塊招牌，只是在這種地方也沒什么好驕傲的。

曾經(jīng)她還戰(zhàn)戰(zhàn)兢兢老老實實地記住每個熟客的名字，后來老油條了，知道少笑不理人也可以是一種讓人趨之若鶩犯賤的風(fēng)格之后，她就再也不記了。

“那小子是H市地界上的個刺頭?！蹦侨俗霾恍紶?，“不過他該倒霉了?！?/br>
“哦？”紅微垂下眼睛倒了杯酒，像是起了點興趣。

那人受到鼓勵，噼里啪啦將全盤計劃說出來博美人一笑：“早就有很多人看他不爽了。這個周末兄弟弄了點炸藥來，可高級的遙控的那種，給他裝在車上，我倒想看看這小子能有什么通天本領(lǐng)?！?/br>
紅微興致闌珊道：“你們男人整天就想這些打打殺殺的。喝酒。”

“好好，喝酒，喝酒?！蹦侨艘娂t微難得主動端起了杯，趕緊一飲而盡。

4、

“他不傻。發(fā)現(xiàn)計劃走漏了，未必想不到是你做的?！痹壮盏郊t微的字條后，曾主動對她說過。

“反正我早就不想在這做了?！奔t微輕輕一偏頭，微笑道，“而且我賭你會保我的。不是么？”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對話。

于是，盡管很多熟客注意到頭牌不見了，卻很少有人注意到，青澤幫手下的一個俱樂部換了個低調(diào)的女老板。

5、

紅微后來常常問自己，那年陰差陽錯雖然沒有將曾白楚扳倒，卻讓那個小醫(yī)生離他而去，究竟有沒有做錯？

女人畢竟都是貪心的動物。得到了一點就想要更多，更多。

在那之前她一直以為，她和曾白楚雖然沒有在一起，但是會一直在一起的。畢竟那個連逢場作戲都懶得的人，身邊只有她一個女人。

她一直相信，哪怕會等到很久很久之后才能得到證明，陪他到最后的人一定會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