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其實并不喜歡對著周驥。

周驥既然說了讓她直接說，她便也只能直接地長話短說了，“老爺，我想和你說說小齊的事?！?/br>
周驥點點頭，晚上因為林小齊的昏厥廢了心力，之后又經(jīng)過林小齊洗澡一番折騰，他心情沉重，此時對著奶媽覺得有些疲憊，并且，他還必須警惕這個人，擔(dān)心她看出了什么事情來。

“小齊是你一手養(yǎng)大的，你盡的心力我都看在眼里，想說他的什么事，你就說吧！”

“小齊是個好孩子，您知道的，我自己的孩子生下來是死胎，我之后就一直將小齊當(dāng)成親生兒子帶了。小齊這孩子，從他出生到現(xiàn)在，還差三個多月就十六歲了，我也就養(yǎng)了他這么久。都說知子莫若母，我想，我也算他半個媽，對他的了解，想必比老爺您還多些！”

奶媽話說得懇切，回想林小齊成長的故事，她便是欣慰的，因為這個孩子是她一手帶大，這么多年的養(yǎng)育，感情早已超越了對待一個小主子的尊卑分別，同自己的孩子毫無區(qū)別。

周驥頷首，“是這樣！”

“我想說一下小齊這孩子的性子！”奶媽繼續(xù)說道，“很早就想和您說說了，只是，一直沒有機(jī)會和您講！”

“小齊吧！這孩子看著開朗，時時就笑著，對人貼心，讓人覺得他乖巧聽話，這么多年，我養(yǎng)他也沒費什么勁，比別人一般家庭里的孩子都省事多了。

“可實際上，估計您也看得出來，他那心里基本上是最認(rèn)人的，一般人，根本進(jìn)不了他的心，他看不上，對于親疏關(guān)系認(rèn)得很。到現(xiàn)在，他估計也只認(rèn)老爺您一個。”

奶媽的話，讓周驥心緒復(fù)雜，他怎么會看不出來，林小齊對他的依賴，并且只對他依賴，這種認(rèn)死理，心中只裝一個人的人最容易受傷，特別是被他認(rèn)定的人傷害，那么，就相當(dāng)于是打破了他從出生到現(xiàn)在所建立的整個世界。

周驥疼愛林小齊，并且不愿意傷害他，這也是一個很大的原因，周驥知道，要是他出手傷害了林小齊，那是比全世界都孤立他傷害他還令他受傷與無法忍受的事情。

林小齊將全部的依賴與感情都投入到自己身上，這讓周驥感覺滿足，也讓周驥覺得沉重，這種沉重，并不是他認(rèn)為自己無法承擔(dān)起與負(fù)載起林小齊的這種依賴與所有感情，而是，他擔(dān)心自己終有一日會親手打破林小齊的這種依賴與全世界的重量都給予他一人的這種信賴與愛。

“我知道，他這樣并不是好現(xiàn)象！”周驥面色沉重，他其實希望林小齊不要將整個世界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這樣，在他傷害了林小齊之后，林小齊可以有緩過來的可能，那么，他便也不會如現(xiàn)今一般的顧忌。

奶媽嘆口氣，眼里滿是擔(dān)憂，緩緩出口，“這么多年，我都在旁邊看著，無論什么事情，他其實很少和我說，小時候，他還喜歡給你說，后來，他對你也很少說了，便把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這樣，讓他這些年來越來越安靜，越來越不想和外人接觸，把自己關(guān)在他一個人的世界里。他性子，小時候還沒現(xiàn)在這么靦腆自閉，長大了卻越來越自閉壓抑了，我時常看他一個人坐著發(fā)呆，問他在想什么，他也不說?！?/br>
“他這樣下去不行！”奶媽憂心地說出口，“他這樣下去，遲早會出問題。”

奶媽抬頭直視周驥，非常懇切，“老爺，小齊他就只認(rèn)定你，你有時間就多關(guān)心他，多和他說些話吧！我一個下人，這么多年在一邊看著，都心痛了，小齊他哪天不是在想著你呢，小時候就叫著‘爸爸怎么還不來’，長大了雖不說了，但也時常是望著你送的一些東西發(fā)呆，平時雖然也是笑著的，但哪里有你在的時候放得開?！?/br>
“我一個下人，也沒有什么資格來說老爺你，并且你忙大家都知道，但是，你有時間的時候，還是多放些在他身上吧！他是真的除了你，就沒有別人了！”

奶媽說到后來，已經(jīng)哽咽，哪有娘不心疼孩子的理。

奶媽說完，周驥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好半天，他才擺手示意奶媽離開。

書房陷入了沉寂，這種沉寂將它帶入了仿佛是一個單獨的世界，周驥神情些微痛苦，還有些茫然。

他現(xiàn)在所陷入的禁忌的悖德的感情，仿佛就是對他的一種懲罰，懲罰他的以往的濫情，懲罰他以往對待林小齊的不上心，所以，現(xiàn)在，老天像是要讓他把這些都還回來，所以，他不得不承受這些痛苦。

因為愛，所以才擔(dān)心，所以才覺得對方異常脆弱，所以才始終不敢出手，所以才畏首畏尾……

周驥原來還想著要誘使林小齊一步一步同樣甘愿被束縛在網(wǎng)中央，奶媽的一番話，又讓他踟躇了，他害怕將林小齊傷地體無完膚，失去整個可供依賴的世界。

抽著煙，煙霧迷蒙里，看著林小齊的照片，周驥陷入一種恍惚里。林小齊對他笑著，靦腆而羞澀，張嘴說道，“爸爸，我愛你呀，你愛我嗎？”

周驥伸手撫摸林小齊的臉頰，繼而摩挲他的唇瓣，“我也愛你！”

林小齊靠到他懷里來，聲音如斯魅惑，“那我們要永遠(yuǎn)在一起，永遠(yuǎn)不要分開！”

——我不要和爸爸分開，我要和爸爸永遠(yuǎn)在一起。

周驥是記得的，林小齊小時候時常這么說。不過，都會被周驥一笑帶過，然后依然將林小齊交給奶媽，自己走了。

時間過得太快，仿佛沒有一點意識，林小齊就已經(jīng)從小時候鬼哭狼嚎一般地哭叫‘爸爸你不要走，不要扔下小齊。’變成了后來安安靜靜地佇立遠(yuǎn)眺送別，從小時候一丁點的小人，變成了現(xiàn)在長身玉立的少年。

也許，沒有變化的，只有林小齊對他的依賴。這正是周驥幸福與痛苦的泉源。

周驥的手指撫摸過林小齊照片的全身，說道，“我們在一起吧！”

林小齊早上起來后，第一次發(fā)現(xiàn)爸爸居然在，然后，他還和自己一起吃早餐。

受寵若驚不足以形容林小齊的欣喜與興奮，他心里想著昨天的昏倒果真有用，爸爸今天比以前對他在意多了。

坐在餐桌前，林小齊不斷瞟著周驥，周驥被他看得奇怪，詢問道，“怎么了？”

林小齊擔(dān)憂出口，“爸爸，你昨晚沒睡好嗎？感覺臉色不太好！”

周驥在心中苦笑了一下，面上還是一副沉著的神情，“你昨天那么折騰，哪里能睡好！”

林小齊很愧疚，剛才還想著要是昏倒能讓爸爸多關(guān)心自己，這一招多用也沒有關(guān)系，此時就覺得不妥了，向周驥道歉道，“爸爸，對不起，我以后不會那么容易生病了！”

林小齊就坐在身邊，周驥伸手撫了撫他的頭發(fā)，寵溺笑道，“生病是能夠控制的嗎？犯傻?。『煤米⒁馍眢w倒是應(yīng)該！”

林小齊也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