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問津，終于在胡悅差點(diǎn)睡過去的時候，有人光顧了他的小畫兒攤子。

“這兒能請人上門做畫嗎？”

胡悅打著瞌睡的手抖了一下，整個人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瞇著眼看去，是一個長相白凈斯文的讀書人，穿著青色的棉布袍子，頭上帶著方巾?？瓷先ヒ膊凰朴绣X人的模樣。眼神非常的回避，好似不喜歡與人目光接觸，走路也有些彎腰駝背，看著像是特別恭順之人。

胡悅心中斷定：此人應(yīng)該是某個大戶人家的管事。

胡悅站了起來朝著那書生一拜說：“自然可以，但是上門作畫，還得另收潤筆之費(fèi)?！?/br>
那書生穿著普通，口氣著實(shí)不小，他說：“只要先生能完工，這費(fèi)用只管先生開口便是?！?/br>
胡悅略微有些訝異，反正也沒生意上門，難得來了一個那么豪氣的主顧，胡悅自然是不放過的。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完了攤子，合上硯臺便催促那人上路生怕他改變主意，動作可謂雷厲風(fēng)行，一氣呵成?？上菚鷽]走動，他略微有些尷尬，說：“先生莫急，現(xiàn)在我還不能帶你去，這樣如何？今日晚上我能否登門拜訪？”

胡悅一邊放下自己的架子，一邊端詳著這個年輕人，他說：“既然如此，那么就約在卯時相見如何？在下就住在東巷里轉(zhuǎn)角那李家綢緞鋪后頭的觀情齋是也。”

書生做事頗為認(rèn)真,逐一記下，禮貌地朝著胡悅再是拜了拜，隨后便走了。

這一上午也就這一個預(yù)約主顧，再無其他聲音迎門。到了晌午，大多數(shù)的人都已走了。只留下幾個攤位還堅(jiān)持著。胡悅打折哈氣看著手里的一本殘卷，連吆喝都懶得吆喝了，純當(dāng)曬太陽。

“賢弟這樣可是賣不出去字畫的呀?！?/br>
胡悅頭也不抬，翻了一頁書說：“那就請兄給盡數(shù)都買了吧。只收現(xiàn)銀，拒不賒賬?！?/br>
楚玨略微加重語氣，說：“大冬天的誰會閑的沒事來買字畫？”

胡悅挑了挑眉毛，顯然對楚玨這樣的挖苦有些介懷，但依然裝模作樣地看書，便開口道：“楚兄不知道么？這冬日才是賣字畫的好時節(jié)，春秋夏這樣的時日，風(fēng)雅之客都外出去了，有景何須畫？對景飲酒方才是真雅興，但這冬日里面沒有踏雪尋傲梅的勁頭，身子骨老弱不堪的受不起這寒冬，自然買付畫回去過把癮也是能理解的?！?/br>
楚玨知道他必定會給自己找個借口，也沒在意這些。他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眼下沒有生意，何不隨為兄去喝酒？這冬日里的西鳳是最好喝的。”

楚玨不愧是胡悅最好的酒友，只說一句話便勾動了他的酒癮蟲子。但，胡悅朝他冷瞟了一眼，挪了挪身子，后腦勺朝著他。不再搭理。

楚玨見這樣，心中猶如逗貓兒，反被貓兒嫌的錯覺。他干脆垮了進(jìn)來，往胡悅邊上的空位一坐。舒舒服服地整個身體便靠在了胡悅身上。

胡悅見他這般，依然無動于衷，翻著一頁書，對著一口酒。意思就是不和你喝，我自個也能喝。

楚玨斜眼看了他的書，開口道；“喲，青囊卷的殘本，看樣子玄冥子的東西又被你給騙過來了?！?/br>
胡悅頭上的青筋已經(jīng)冒了出來，他皮笑rou不笑地呵呵兩聲，繼續(xù)不搭理。

于是這集市上就出現(xiàn)了一個穿著精細(xì)的世家公子靠在一個一身棉布袍子的窮書生背后，坐在地上擺攤賣字畫。有的時候還會替胡悅吆喝幾聲，迎來路人駐足圍看。

胡悅實(shí)在憋不下去，他合上書說：“我說……”

楚玨遞過酒壺，嘴里還含著一口酒，聲音有些模糊：“喝嗎？”

胡悅聞了聞，那是上好的汾酒，他瞅了一眼，接過酒壺便喝了好幾口，擦了擦嘴把酒壺遞還回去。

楚玨繼續(xù)說：“賢弟你還在賭氣嗎？”

胡悅繼續(xù)看著書，不咸不淡地說：“怎敢呢，堂堂當(dāng)今侯爺，世家子弟，吃著皇糧拿著俸祿。而悅一介布衣，一無功名在身，二無家產(chǎn)墊后。一窮二白，整日只知流連忘返于煙花酒肆。我拿什么臉面來生楚兄的氣呢？”

楚玨聽到此番言論，也不覺皺著眉頭，他道：“就因?yàn)樯洗巍?/br>
胡悅馬上打斷楚玨的話：“哎，楚兄，你來此就是為了繼續(xù)上次的話題？那我還是那句話，到了該說的時候我就說，現(xiàn)在時機(jī)未到?！?/br>
楚玨倒是無所謂，他一臉平淡地說：“就因?yàn)榇耸拢屇惆盐野胍箯挠^情齋趕了出去。我衣服都還沒穿整齊哩！”

楚玨這話一出，圍觀人又多了些許，胡悅坐不住了，他壓低聲音說：“我說了，此事尚不到時機(jī)。兄如果再糾纏，信不信我立馬收拾行李走人，觀情齋我也不要住了。到時候天大地大我端看你怎么找我？”

楚玨皺眉說：“如果你不說，萬一以后又遇到與此相干的事情，賢弟又一次方寸大亂。那該如何是好？為兄能幫你一次，可不一定次次都能幫你啊?！?/br>
胡悅依然充耳不聞，自從胡悅因?yàn)闊o頭公案一事，的確多少亂了方寸，沒思索清楚就向楚玨透露了關(guān)于云的一些事情，回頭就后悔了，自那之后楚玨便經(jīng)常旁推測橋的打聽此事。胡悅心想楚玨何許人也，說不好真的會讓他才到個十之八九，屆時老底都透了，還能脫得了關(guān)系？

胡悅明顯也就想要和楚玨拉開些距離，雖說現(xiàn)世男風(fēng)盛行，他和楚玨那檔子事兒雖未透露出去，但是無論是紅翹還是玄冥子，都從中看出二人的關(guān)系。

胡悅本就是寡淡之人，但是對于楚玨，胡悅心中卻有著一份連自己都無法名狀的牽扯，放不下手，又不愿深陷。掉在半當(dāng)中，不上不下的。倒是楚玨絲毫沒有胡悅這層顧慮，一門心思得往他身上撲，也不見有任何的猶豫和退路。這一個躊躇，一個積極，如今胡悅開始有意無意得躲著楚玨，他知道自己沒法用情，孑然一身，本是無所牽掛，但如果心里多了一個人，胡悅雖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心中是又忐忑又顧忌。

楚玨見胡悅雖然在看書，但是那一頁一直都沒翻過去，心知他肯定又在琢磨這事，他用肩膀推搡了胡悅，胡悅手一抖，書都掉地上。他斜眼看了他，最后嘆氣道：“走吧，反正也沒生意，收攤，喝酒去唄?！?/br>
楚玨悶聲笑了笑，一下子站了起來，彬彬有禮地伸手把胡悅給拉了起來。胡悅拍了拍袖子說：“楚兄你今天來找我喝酒，可以，不過有個條件，晚上你可自己回自己住處，別賴我那兒。我有會客相約。”

楚玨眼神銳利了一分，那一閃而過的銳利隨后被溫和地微笑所代替，他笑說：“這世上我請喝酒，還給我提條件的，除了你之外，絕無第二人。”

胡悅不知為何會有一絲心虛，他故作嚴(yán)肅地說：“我卯時有一人相約，主顧找我去上門做畫?！?/br>
楚玨頓了頓，胡悅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