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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平素對這些長輩十分禮遇, 此刻卻任由對方跪在面前, 毫無叫起的意思,“不知姑母所說欺君罔上,指的是助紂為虐、幫助嚴氏溺殺親子還是不顧枉法草菅人命?” 慶延大長公主一個頭磕在地上,背脊挺直,“溺殺小皇子, 是臣婦下的命令。但陰陽同體乃是妖胎, 不能留, 臣婦自覺沒有做錯,只是不該怕為陛下平添煩惱瞞著陛下。淑兒為此幾度尋短見,是臣婦用仇恨吊住她一條命, 不想居然害了她, 讓她做出這些報復之舉?!?/br> 說到這里, 她面上露出個苦笑, 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垮下,瞧著有幾分頹然與無措,“一切皆因臣婦而起,若陛下要治罪,還請治罪臣婦一人,寬恕淑兒。畢竟她如今正懷著孩子,如果這個孩子還保不住,臣婦怕她又想不開……臣婦年歲也不小了,不想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br> “好一番慈母心腸,可惜姑母大概不知道,除了溺斃親子草菅人命,嚴氏還做過什么吧?”紀明徹不為所動,眼中還泄出絲譏嘲。 慶延大長公主被問得一愣。 紀明徹把壓在案頭那沓供詞往前一拍,“姑母自己看吧?!?/br> 立即有太監(jiān)垂首將供詞交到地上跪著的慶延大長公主手中,而后恭謹退至一邊。 她拿起翻了翻,越看心越下沉,待一一瀏覽完,半天都說不出話來,捏著紙張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她是真沒有想到,自家女兒根本不聽勸,背地里又搞了這么多小動作,且不夠謹慎,叫人全查了出來。 小皇子一事,還能說是懼于妖胎迫不得已,幾個接生嬤嬤那里她也有法子尋出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可謀害龍嗣謀殺妃嬪…… 她愣愣抬起頭,問紀明徹:“淑兒雖高傲任性了些,但本質(zhì)不壞,是不是,有哪里弄錯了?” 是否但凡天下父母,都不愿相信自己的孩子是個惡人,紀明徹居高臨下望著下面的人,沒說話。 好半晌,慶延大長公主才強打起精神,“是臣婦教女不嚴,請陛下降罪?!?/br> 看來淑兒那邊,只能先安撫,讓她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若僥幸得了位皇子,待過個一年半載,陛下消了氣再另尋他法。 她盤算著,又鄭重道:“陛下,臣婦此來,還有一事想要稟報。淑兒自小便不信僧道之言,前些日子突然就要找人批命,臣婦總覺奇怪,問過才知道她是聽謝嬪提起在法緣寺為亡父點了長明燈,那里的慧通大師據(jù)說看命格極準,連未出世的胎兒幾時出生都算得一絲不差,這才動了心思。臣婦不知其中是否有蹊蹺,還望陛下留心?!?/br> 謝氏?紀明徹瞇眼。 難不成這次對方安排進來的人不止李嬪身邊那個宮女? 還是說那個宮女不過是個幌子,為的就是掩護真正行動之人? 抑或蠢蠢欲動的不單羅橋生,還有其他勢力,比如說許家…… 正尋思,劉全匆匆進來,面色很是凝重,“陛下,長春宮那邊的消息,二皇子有些不好?!?/br> 話說得委婉,但看神色也知道并非小事,紀明徹打發(fā)走了慶延大長公主,蹙眉問:“到底出了什么事?” “二皇子突然發(fā)熱,接著身上起疹,淑儀娘娘已經(jīng)派人診過脈,是天花。” 天花! 紀明徹瞬間變色,“可嚴重?除了二皇子,還有其他人染病嗎?西配殿那邊太醫(yī)看過沒?” “奴婢不知。” 紀明徹站起身,急匆匆行出幾步又頓住,強壓著心頭的驚慌,“去請鄭院正,叫他帶上兩位御醫(yī)去為二皇子看診,順便檢查是否還有其他人染病。長春宮暫時封宮,里面的人一律不得外出?!?/br> 待劉全領命而去,他緩緩踱步到御案前落座,目光卻不自覺落在旁邊當初擺著桌子的地方。 幾年無人來練字,桌子已然被撤下,如今那里空蕩蕩的,一如他此刻的心。 好半晌他才尋回些理智,堆在案頭的折子卻是無論如何也看不進去,直到劉全來回話,“稟陛下,染病的只有二皇子一人,淑儀娘娘無事,良儀小主和四公主亦無事?!彼K于吁出口氣,“傳朕的口諭,昭良儀、四公主即刻搬入未央宮正殿,隔離?!?/br> 紀明徹登基以來,位于長春宮以南長樂宮以西的未央宮,即辛虞前世的太極殿,一直空置著。這道口諭一下,引起不少人側(cè)目。 “婕妤,陛下讓昭良儀住進未央宮正殿,是不是……”萬小媛小心翼翼試探問。 “去年昭良儀有孕,人還在行宮呢,陛下就派人回來將未央宮修繕一番,如若她這胎生得不是公主,恐怕早就是未央宮主位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北绕疬@個,田婕妤明顯更關心二皇子染病一事,“說是得了天花,以防萬一,咱們也得請個太醫(yī)給公主號號平安脈才是?!?/br> 無需田婕妤cao心,經(jīng)鄭院正確診二皇子的確染上天花后,皇后便派人給各宮主仆來了個集體大體檢,重點關注有孩子的宮嬪那里。 外面人心惶惶之時,辛虞簡單收拾一番,帶著自家閨女移居至從未踏足過的未央宮。 紀明徹叫她住主殿,滿宮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自己卻高興不起來。 第一項升到八級,即便接觸天花病人皰疹處的膿液她也不會被傳染,但四公主可沒有系統(tǒng),她這個做母親的哪能不擔心。 好在搬家后一連幾日,二皇子那邊險象環(huán)生,整個長春宮陰云密布,小姑娘依舊活蹦亂跳、好吃好睡,初到陌生地方的不適應都無。 辛虞安下心來,帶著孩子安安靜靜窩在未央宮生活,外面卻幾乎變了天地。 天花這東西,在古代幾乎是不治之癥,能存活下來的少之又少,何況二皇子才只是個不滿三周歲的幼童。雖說發(fā)現(xiàn)得較早,但熬不熬得過去,只能看天意,紀明徹這個做皇帝的都無能為力。 可天花傳染性極強,往往多發(fā)而非個別案例。結(jié)果全宮查下來,居然只有二皇子一人染病,未免不合常理。 稍微敏銳些的,都從中嗅出了陰謀的味道。 紀明徹沒聲張,只叫心腹暗中觀察。誰知容淑儀過了最初那段驚慌失措心急如焚,居然漸漸找回些冷靜,先一步揪出了罪魁禍首。 “本宮怎么也沒想到,居然是你,居然會是你!”容淑儀眼上紅腫未消,望著下面跪著的人目似寒刀,直欲將其千刀萬剮,“碧蘿,你跟隨本宮這么多年,本宮可有哪里對不起你,竟讓你萌生歹意,要置本宮的皇兒于死地?” 碧蘿不說話。 她以為事發(fā)后容淑儀會全心都撲在二皇子身上,給她留出抹除痕跡的時間,畢竟是那么寵愛孩子的一個人。不成想她才趁機將沾了天花病人皰疹膿液的小衣?lián)Q下,未及處理,便被抓了個現(xiàn)形,想賴都賴不掉。 “你倒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