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哭，說發(fā)怒便發(fā)怒，毫無征兆，沒人能摸清她的脈絡(luò)，只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做事，連她，也一樣。

    田容華旁若無人，兀自暢快大笑。

    “你以為毀了我，害死崔美人、劉寶林，就能安然無恙了？憑什么？！像你這么惡毒的人，老天怎么會讓你平安生下皇子，母憑子貴？活該你被噩夢折磨夜不能寐，活該你早產(chǎn)生下個活不過半天的病貓！報應(yīng)！呵呵這都是報應(yīng)！是崔美人劉寶林找你索命來了！”

    笑著笑著，她眼角滾下淚來，在覆面的絹帕上浸出小片深色痕跡。

    “要不是你，我何至于只空有個容華的位份，連讓陛下多看一眼都是奢望？要不是你，我何至于全沒了指望，只能在這宮中等死？我才十六歲！才十六歲！比你還要小，要不是、要不是你……報應(yīng)……我不能有屬于自己的孩子，你這輩子也別想！你這個賤*人根本不配……呵呵呵……痛快！”又哭又笑，聽得退至外面的人個個噤若寒蟬，良久方歇。

    “三皇子沒了？”聽聞這個消息時辛虞正在吃湯圓。

    宮中包的豬油白糖餡兒雖香，可她向來不十分喜甜，前世無論吃粽子還是湯圓，都更偏愛rou餡兒的。于是讓小廚房包了些，凍在外面，饞了時煮來吃。

    雖說早上聽說汪才人產(chǎn)下的三皇子身子特別弱的時候就有了心理準(zhǔn)備，可三皇子真夭折了，她仍是心里不舒服，連帶著對碗里只吃了一半的湯圓也失了胃口。

    辛辛苦苦懷胎十月，冒著生命危險生下來，還沒來得及享受初為人母的喜悅就要面對孩子的死亡，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再痛苦不過。

    她無從得知汪才人是何心情，但哭到暈厥，定是悲痛萬分。

    只是這宮里究竟有幾人會真正為那個小嬰兒難過，請恕辛虞以陰暗的心思揣測人，她現(xiàn)在，著實不敢拍胸脯保證。

    可能很多人都還保留著那份同情與憐憫，但當(dāng)涉及利益，又或是被嫉妒遮住雙眼，不管同情還是憐憫都要被迫讓路，取而代之的是默然，甚至松一口氣。

    再多的辛虞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她食不知味地把湯圓吃完，吩咐琳瑯，“記得佛教有個來著，去找本來我抄幾遍。

    早夭的孩童不能進(jìn)祖墳，也不能停靈過夜，當(dāng)晚便被抬出去埋了。永安宮那邊汪才人怎樣撕心裂肺不得而知，反正第二日去坤寧宮問安時，李容華臉色不怎么好看，連脂粉都掩不住的憔悴。

    也是，汪才人生產(chǎn)那晚她就幾乎眼也未合一路跟著熬過來，好容易等孩子生下來，沒等喘口氣，先是小皇子渾身青紫氣息微弱，太醫(yī)看了直搖頭，接著不出半日便沒了氣息。

    連著兩日，她就沒能好好休息過，臉色會好才怪。

    到場的幾位妃嬪像是事前商量好了，默契十足，無人提起汪才人和小皇子。辛虞也保持著自己一貫的沉默，只是有些納悶兒田容華今日的缺席。

    這位一向十分能堅持，汪才人發(fā)動那晚在永安宮，她明明已經(jīng)面色發(fā)白，受傷那只胳膊控制不住地顫抖，可愣是咬緊牙關(guān)沒提前離開。這樣的人會因為三皇子的早夭難過悲傷至身體不適，不能來給皇后請安？她實在覺得有些違和，說她那天累著了倒還更可信些。

    宮中剛沒了個孩子，誰也不敢肆意歡笑。怕惹了長平帝不快，從皇后到眾妃嬪，全都下意識避開了那些顏色太過鮮亮的衣裳首飾，話題也少了許多，不多時便散了。只有趙婕妤，出了殿門又被皇后身邊的宮女叫了回去，說是請她留步，皇后有事與她說。

    這次皇后是在內(nèi)室見的趙婕妤。

    趙婕妤低眉順目進(jìn)去，行了禮，見宮女端了托盤上茶來，十分自然地接過奉到皇后面前，像以往無數(shù)次那樣。

    “都是正四品的婕妤了，還做這些事。”皇后笑著朝她擺擺手，“快坐下吧，這些由宮女來便是。”

    “我這不是從前做慣了嗎？”趙婕妤抿出個不好意思的笑，“何況娘娘乃這后宮的女主人，別說嬪妾現(xiàn)在只是個婕妤，就是貴為一品的皇貴妃親自伺候您，也是應(yīng)該的?！?/br>
    “就你話多。”皇后點點她，指了茶盞，“你最愛的云霧茶，快喝些堵住你那張專愛哄人的嘴?！?/br>
    “勞娘娘還記得嬪妾好這一口。陛下愛重娘娘，娘娘這兒的必是最好的，嬪妾今個兒可要多喝幾杯，占足便宜?！壁w婕妤也不客氣，笑著道。比起旁的妃嬪，與皇后相處起來更多幾分親近。

    “快別把你撐壞了。云霧，”皇后換來自己宮里的大宮女，“正好你的名字應(yīng)景，去把本宮的廬山云霧茶包一斤給趙容華，讓她待會兒一并帶走。”

    “那嬪妾就恭敬不如從命，多謝皇后娘娘的賞賜了?！壁w婕妤起身，深深行了個大大的福禮。

    簡單交談過幾句，皇后啜了口茶，切入正題，“你胞弟那件事，有結(jié)果了?！?/br>
    之前還表現(xiàn)得仿佛不急于知道皇后尋她何事的趙婕妤一聽，立馬放下茶盞正襟危坐，認(rèn)真聆聽。只手指微微絞著絹帕，泄出內(nèi)心的緊張。

    “人既不是他強(qiáng)搶來的，查清楚自然也就沒事了。”皇后先給她吃了顆定心丸，頓了頓，隨即話鋒一轉(zhuǎn)，“不過陛下向來不喜后宮干政，他此番攪和進(jìn)陳寬這事中，對你很是不利，你還是叫家里人多約束著他些吧?！?/br>
    聽聞前面一句，趙婕妤緊繃的面部微微放松?？珊竺嬉晦D(zhuǎn)折，神色又暗淡下來。

    “嬪妾知道了?！彼蛻?yīng)了聲，，露出個無奈的苦笑，“只是您也清楚嬪妾的出身，父母都沒什么見識，只知道一味嬌慣孩子。從前還好些，自從陛下隆登大寶，家中出了個天子妃嬪，嬪妾那胞弟這兩年愈發(fā)不成個樣子了，成日里同些紈绔斗雞走狗，屢勸不止，更別提上進(jìn)，我實在是拿他沒辦法?！?/br>
    趙婕妤是舒家家生子，祖父母都是永寧侯老夫人的陪房。后來舒靜嫻嫁進(jìn)安王府，老夫人又做主將她一家子給了這個孫女。

    舒靜嫻手里捏著她全家的身契，自然能放心地用她。所以她以區(qū)區(qū)婢女身份，愣是從通房一路做到侍妾，與官家出身的張氏、李氏幾乎平起平坐。

    大概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太子和大皇子二皇子都折在了那場奪嫡中，讓自幼便不受寵的六皇子成了最終贏家。而她，也由王府侍妾一躍成為天子妃嬪。

    堂堂從四品容華，總不能全家都是奴籍?；屎笞鲋鲗⑺患易臃帕肆迹仲n了田地、宅子，趙家可謂是一夜翻了身。

    可驟然富貴未必是件好事。

    原本趙家最大的奢望不過是借著她的勢在王府混個總管當(dāng)當(dāng)，一朝過上當(dāng)初想也不敢想的生活，內(nèi)心一膨脹，就開始放任自己和家中子孫了。

    其實長平帝剛登基那會兒她也險些沒擺正心態(tài)，若不是有個同樣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