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立時就要拂袖而去，要不是為了謝承遠……

何達見他不行，臉上涌起一抹潮紅來，朗聲笑道：“陛下如今已經(jīng)不相信我了嗎？”他喃喃道：“臣可從來沒對陛下說過謊?。　?/br>
謝承宸忍不住尖刻的道：“那是誰把消息偷偷傳給蠻族人？！”何達聽著謝承宸今晚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像是喝了什么靈丹妙藥似的，整個人一下子就精神了起來，嘿嘿一笑道：“陛下終于肯跟我說話了?！彼D了頓：“可陛下也從來沒問過我這些啊。像是殺了那兩個賤人的事情，殺了那幾個擋在陛下道路上的人的事情，陛下也從來沒有問過我呀?！?/br>
何達看起來竟還有那么一丁點委屈，還帶著點控訴：“是陛下從來不肯主動來了解我的呀！”不過他情緒變得太快，那點控訴還沒能完全顯露出來，他就已經(jīng)重新變得喜悅起來：“不過這一切都是臣自愿的，陛下就應(yīng)當像是之前一樣，不為這些陰暗的事情所困擾，永永遠遠的活在光明之中。這就是臣這樣的人存在的唯一的意義了?！?/br>
他說得深沉而傷感，顯然是出自一腔真心。

謝承宸卻只覺得可怕，還有毛骨悚然。

☆、72|第七十二章一轉(zhuǎn)身

如果可以的話，每日想在謝承宸面前表現(xiàn)自己的忠心的人，只怕難以計數(shù)，千方百計的想要表現(xiàn)自己的大公無私的人，也有不少。只不過謝承宸對于他們的表述，或是不信，或是表示欣賞，卻從沒有人像面前的何達一樣，說出來的話，叫謝承宸幾乎難以忍受。

面對謝承宸克制不住的厭惡之情，何達短暫的瑟縮了一下，再度開口的時候，他的神色帶著些詭異的溫柔：“我知道陛下最討厭人背叛你，在把可以治療小殿下的藥方告訴您之前，還請陛下能夠聽我說會兒話?！?/br>
接著何達簡單的敘述了一番如今前朝六支脈如今的情況，他注意到謝承宸臉上的淡然，笑意略有些僵硬，似乎自言自語道：“卻是臣忘了，陛下有自己的秘密的消息渠道，說不定已經(jīng)全知道了，只差我這一點了?！?/br>
謝承宸對此不置可否，如果不是為了謝承遠，他根本不會再多跟何達說一句話。

像是知曉謝承宸在想些什么，何達突然露出了點驕傲狂熱的神色，一雙眼眸亮得幾乎像是有火焰在烈烈燃燒，他輕聲道：“可是陛下有沒有想過，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呢？”他嗤嗤一笑：“那處裂谷三年前因著地動而出現(xiàn)，頭一個發(fā)現(xiàn)并利用那通道的，可不是智王家的后人，而是向蠻族人走私珍寶的販子，這些人不巧正撞上了智王家的人罷了?！?/br>
他得意的看向謝承宸，像是在揭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似的——事實上也確實是所有人都沒能料想得到的秘密：“智王一脈在大衍一朝，也已經(jīng)繁衍生息這么多年了，為什么會突然孤注一擲的選擇要舉全族之力去造反呢？為什么他們隱約猜到了禮王一脈在邊境的布置，卻還要同族相殘？沒有考慮到他們心目中所謂的大局？難道天意真有這么巧合嗎？其實不是的，是因為我?！?/br>
看著謝承宸流露出來的不相信，何達朗聲大笑——這讓他看起來更像個瘋子了。與謝承宸熟知的那個常年面無表情，一臉嚴肅，冷淡自持的何達，看起來幾乎完全沒有了相似的地方，他們完全就是兩個人，至少看起來是。

這個瀕臨瘋狂邊緣的男人，突兀的收住了自己的笑聲，一點細微變化也不肯放過的緊盯著謝承宸的表情，他輕聲道：“陛下肯定是不信了。一個在深宮多年，幾乎從沒有與外界有多少交流的太監(jiān)，怎么可能控制得了天南海北的那么多自詡聰明的‘聰明人’呢？但其實這很簡單，我只是在人來打聽消息的時候，稍微透了點口風(fēng)，幫著禮王支脈的害群之馬調(diào)職到智王家族所在的地方而已。”

“想想這是多么簡單的一件事啊，我拿捏著家族多年積攢下來的無數(shù)人的把柄，要挾人把智王嫡支的雙胞胎兄妹送到那人和他上司手中，兩方結(jié)仇就是這么簡單。接著智王一脈不堪受辱，怒極殺了禮王一脈的人，全家族出逃蠻族。說什么國仇家恨，不過是喪家之犬罷了?！焙芜_對此很是自得，在自得之余他還十分的感謝謝承宸：“這一切看起來就像是天意一般啊，陛下，這是上天在幫助您！”

謝承宸面無表情，看著癲狂而笑的何達，冷淡的道：“你瘋了?！辈粌H僅是一個家族之間的內(nèi)斗，蠻族一開始侵占的六座城池，有多少無辜之人受到了牽累，多少人家破人亡，全都是因為他！謝承宸冷靜的表達自己的看法：“你這只是滿足于你的一己私欲罷了。”

何達盯著謝承宸，癡癡而笑：“陛下這是不相信我。”他抿了抿唇，一臉等待夸獎的表情：“陛下可還記得春闈之前？若是按您得到的密報，這前朝六脈老弱的老弱，偏安一隅的就牢牢的守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胸?zé)o大志，只想著不倫之戀的，更是不用再提。那么陛下有沒有想過，會在背后推動人抹黑陛下名聲的會是誰？”

見謝承宸目光冰冷的看著他，何達也不惱，他自問自答道：“還能有誰呢？代王也就在脂粉堆里有點名聲，哪里比得上陳王心思深沉？他也不是想要成事于一時，只想藏在幕后，成為‘失道’的侄兒被逼退位后，那個宗室里能名正言順的繼位的人?！彼晾钡狞c評，對陳王簡直不屑一顧：“這是何其天真的想法，這后宮里還有小殿下呢，哪里輪得到他？”

“陛下不是在用沁怡公主嗎？多少小道消息，是陳王封地里有個年輕的將軍，似乎像是沁怡公主假扮男裝?！彼难凵褚沧兊脛C冽起來：“若是陳王的兩個兒子稍微爭氣一點，或許他就不會有之后的動作了?？ぶ髡票?，無非是給自己練兵的行為做遮蔽罷了，旁人就算聽說了這般事跡，關(guān)注點也只會在郡主居然出面打仗，十分兇猛之上，誰會注意到這支軍隊已經(jīng)成了郡王府的私兵呢？只可惜……”

之后的話，何達沒有再說下去，不過謝承宸也是心知肚明，還能如何呢，只可惜，在陳王手頭掌握了一支聽命于他的軍隊之前，就有一支來自蠻族的逃亡的叛軍，拿著智王一脈送出的大衍的地圖，繞過了幾處屯有重兵的城池關(guān)卡，在陰損計謀的幫助下，最終占據(jù)了陳王府所在的郡府，接收了陳王原本為自己的士兵準備的鎧甲武器等等，偌大的陳王府，煙消云散……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沁怡是不清楚陳王的野心的，她喜歡行軍，喜歡戰(zhàn)斗，而她只以為陳王之前對她的縱容，只是出自慈父之心，哪里想得到背后還有那么多呢？

就像再精致的鏡子一旦破碎，就沒辦法復(fù)原一般，那座繁華秀美的小城，被蠻族人叩開一道裂縫，最終也沒比破損的鏡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