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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費心血做來,足見你是個有情有義、手腕了得之人。我有心許你一官半職,卻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請教一二?”他手長腳長,此刻倚了黑鐵軍座,一臂垂下,在傅天明頭頸上隨手撫摩,仿佛撫摸一頭狗子一般。傅天明脖頸垂得低低的,撐在氈毯上的手青筋微突,畏畏縮縮道:“不敢當請教二字。將軍發(fā)問,小人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屈方寧在帳外聆聽半晌,怒意半點不吐,刀鞘卻已捂得熱了。正尋思如何批削了這個jian人,卻聽御劍輕輕嘆了口氣,一手仍撫在傅天明后頸上,語氣沒有一絲波動:“……我一直不明白,你們南朝偌大一段朽木,早無中興之望。朝廷昏庸無道,猥瑣不堪大任;官員貪贓枉法,只顧中飽私囊。士農工商兵無一不苦,連年重稅,遍地災荒。國之不以為國,家更不能為家。到底是用了什么迷魂大法,誆得你們一干人前赴后繼,爭相為之獻身?”傅天明渾身一顫,囁嚅道:“將軍說哪里話來,小人如何敢……”御劍抬起一腳,踏在那張軍備圖上,兩下揉成一團:“傅指揮使,你這圖紙九真一假,原本也可魚目混珠了。可惜我是個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旁人對我說道一句假話,在我眼前有半分心虛,我都再清楚不過?!闭f到末一句,又低聲嘆了口氣。一言既出,傅天明臉如死灰,舉身待逃,后頸如有千鈞之力覆壓,如何掙得起來?屈方寧在外聽得分明,亦是大驚變色。待要尋隙闖入、撒嬌賣癡,忽然想到最近二人關系疏遠,想要如上次一般假借因頭,未必十分自然。一遲疑間,只聽帳內格格有聲,卻是人體骨節(jié)活生生斷裂之聲。偷眼望去,只見御劍五指深陷傅天明頸中,將他整個上半身提得離地而起。傅天明滿面紫脹,雙手卻死死向御劍伸去:“家國之情……豺狼永不會懂……御劍天荒……你……不得好死……”御劍手臂肌rou如鐵,指節(jié)處發(fā)出碎裂之聲,語氣仍是不起風波:“傅指揮使,你心懷大義,甘愿身敗名裂而死,多少算一條漢子。只是今時不同往日,膽敢在我眼前唬神弄鬼的人,我都恨不得親手……殺死。”他恨不得三字說得甚重,憎厭之意不言自明。屈方寧在他身邊多年,極少聽他如此直接流露情緒。只聽傅天明一陣瀕死急喘,喉頭發(fā)出一陣異聲,隨后一切歸于沉寂。心中正怦怦跳時,只聽御劍提聲道:“是寧寧么?進來?!?/br>他只得應聲走了進去,見傅天明雙眼睜得極為可怖,滿臉不甘地尸橫就地。御劍命人抬了下去,見他衣衫松褪地侍立一旁,目光才溫和了幾分:“什么事?”屈方寧穩(wěn)定心神,含糊嗯了一聲,道:“聽巫侍衛(wèi)長說……”眼睛轉到他手邊的漆盤上,見一碗壽面動了兩三口,此時都已蝕了,酒菜卻分毫沒動。遂改口道:“……來替他收拾碗盤?!?/br>御劍會意,笑罵一句,站起身來。屈方寧忙道:“將軍,你不吃了么?”御劍徑自向門口走,道:“端上,跟來。”只得托了漆盤跟出去。見幾人抬著傅天明尸體往西北方匆匆去了,心中默默記憶。這一夜月色卻是清朗怡人,二人一前一后行至營地東頭一座矮丘,御劍擇了個當風的地方坐了,別的一概不取,只從他手中漆盤中拿起酒壺,對嘴喝了一口。屈方寧瞅著他道:“將軍,你犯禁了?!庇鶆δ镁茐赝樕弦慌觯Φ溃骸叭绾??要罰我?”屈方寧抹了抹臉,佯作無奈道:“算了,今天就給你破個例罷?!闭f著,也跪坐到他身邊。御劍笑道:“多謝少宰大人手下留情。來,敬你。”往盤中一只小小酒杯中斟滿一杯。巫木旗行事一向馬馬虎虎,今日備的酒器也不知從何撿來,小巧玲瓏之極。屈方寧一口飲盡,幾乎連喉嚨也沒打濕。遂兩手執(zhí)杯,往他眼前一伸,口中不滿道:“我怎么就用這么小的杯子呢?還沒一個指甲蓋大!”御劍大笑道:“小孩子當然吃小杯子?!眱A過壺嘴,又給他倒了一杯。雖是七月盛夏之夜,邊關也是風冷沙寒。屈方寧喝了幾杯小酒,身上出汗,給風一吹,打了個哆嗦。御劍張開腿圈住他,讓他靠在懷里。屈方寧一則怕人看見,二則也害怕與他碰觸,推道:“不要你抱。”御劍笑罵道:“翅膀硬了你?抱也抱不得了!”屈方寧掙道:“小時候才這么抱的,現(xiàn)在我長高了,你也……不方便。”御劍倒是給他弄笑了:“你現(xiàn)在一共多大?還給我小時候!”兩腿伸開,給他密密實實摟進懷里。屈方寧本來百般別扭,給他安安靜靜摟了一會,心情也逐漸沉定?;野椎募毶畴S風飛起,將二人并放在一起的軍靴皆澆上一層白灰。風里隱隱約約傳來血腥氣,隔得太遠,也聞不真切。漆盤中的腌鴨舌、熟牛rou已被遮掩得吃不得了,只有酒還可喝。御劍一手將他手臂托起,就手喝他的殘杯。見他呆呆出神,出聲道:“小猴子,想什么?”屈方寧遙遙望著天邊山丘輪廓,輕輕道:“想你送我的白象。”眼睛闔了起來,埋首他頸窩之中,聲音更低:“……想我們在江南的時候。”御劍心中一陣柔情觸動,抱著他的手緊了緊:“今年不得空了,明年再帶你去一次?!?/br>屈方寧搖了搖頭,眼睛依然閉著:“一次足夠了。”復睜開一線,道:“你送我的虎頭鞋,上次我一口氣都給燒了。后來托人去做,也沒有做出來。”御劍左手握著他的手,舉杯一劃,低笑道:“燒了?八百里?”屈方寧也笑了出來,鼻腔突然一陣酸楚,回握他的手,放在胸口玩。御劍耐著性子陪他做了個狼狗,又做了個兔子,笑了兩句他脾氣壞,好好給他一點東西,不是摔個稀爛,就是燒個精光。后來又道:“過幾天叫人送兩車來,任你燒?!?/br>屈方寧想象了一下他駕著兩頂大車去宣州大肆采辦蟈蟈籠、鵓鴣燈、銀皮子鼓、薄荷糖的情狀,靠著他笑了半天,一邊笑得亂滾,一邊擰來擰去,保護杯子里最后一口酒。鬧到最后收場了,在御劍身上挨了一會兒,反而自己把酒杯送他唇邊去了。說話卻是混沌支吾,平素的伶俐口齒都使不出了:“將軍,祝你……這個,年年有……”御劍自然領會,笑道:“怎么,老子一年過一次的生辰,一口酒就想打發(fā)我?”屈方寧含混嗯了一聲,給他敬了酒,眼睛看著他,認真道:“將軍,我是你一手……栽培起來的,我有的一切都是你給的。我本想送你一件像樣的禮物,想來想去,也沒什么能拿出手的?!?/br>御劍飲盡他杯中酒,聞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