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27
她這強取豪奪的口吻并不認真,倒頗有些可愛。屈方寧微一躬身,應道:“不敢了?!?/br>此際車聲遠去,顯然是時已近午,要回去驛館暫歇了。阿帕引頸一望,喚道:“公主,那個人也巴巴地跟上去啦!咱們趕緊回去罷!”烏蘭朵這才捧著花球,一陣微風也似地從屈方寧身前走過。距離他最近時,面紗下的明眸向他輕輕一瞥,像是有話卻沒有說出來的樣子,匆匆地離去了。遙遙地只聽阿帕清脆的笑聲響在水風里:“小軍官,自己說過的話,萬萬不可忘了呀!”屈方寧對這天降的邂逅一無所感,從那伶俐侍女的話語中,只猜到她們眼光甚高,看不上必王子那個草包。烏蘭朵以公主之尊,竟敢偷偷前往百里之外的平民市集游玩,可算大膽之極。只是王室之間的婚事,自己說了未必頂用。她膽子再大,也大不過父王一道敕令。想到她懷抱淡粉牡丹、傲立寒風中的模樣,不禁十分可惜:鮮花落在牛肚里,太糟蹋東西了!一邊事不關己地惋惜了幾聲,一邊就拐回冶煉營去了。往熱火朝天的第二營前一張,若蘇厄正蹲在淘池與人說話,一身油污腌臜,褲腿上燒了一個大洞,肩上的忍冬徽章灰撲撲的,臉上抹了好幾道臟臟的手印。一看見他,眼睛一下就亮堂起來,扭頭小跑到他身邊。屈方寧打趣他是個花臉貓,若蘇厄只摸著后腦勺嘿嘿笑。兩人在小山似的原礦場邊沒扯上幾句閑談,幾名工匠手執(zhí)鈆杵,前來向若蘇厄請教淘選之法。若蘇厄推辭不過,只得接手示范,指點講解。他講起來也不太專心,不時緊張地回頭看一看,生怕屈方寧突然走了。屈方寧等得無聊,隨手拿了兩塊鐵麩對光比照。兩者差異明顯,一則雜駁不純,泥沙俱下;一則沉光精粹,隱含烏金之色。待若蘇厄氣喘吁吁地脫身回來,便搓了搓粉末,問他析裂淘煉的法子。若蘇厄一聽他忽然對自己的行當有了興趣,喜不自勝,手舞足蹈,恨不得把畢生所學傾囊相授。一時太過興奮,反而吶吶地講不出來。屈方寧作弄他道:“我問你的事,你為什么不說?哦,一定是你把這法子瞧得無比要緊,不愿與外人細說。那我走了,以后也不來了!”若蘇厄急得滿臉通紅,使勁把他拉住,又不敢真的扣留他,簡直不知如何是好。一旁的工匠見了,雖然嘴里不好說什么,眼神已經(jīng)開起這位小工事長的玩笑了。屈方寧這才饒過了他,專心聽他一刀一筆講解起來了??上Ц粜腥绺羯?,只聽了片刻,已經(jīng)被他滿口簡略的黑話、舂杵淘汰的流程繞得暈頭轉(zhuǎn)向,仿佛聽天書一般,完全墜入迷霧之中。若蘇厄善為人師,即道:“我這就畫一本簡略冊子,過幾天送來給你?!?/br>屈方寧撓了撓耳朵,只覺這門學問非一日之功,縱有圖冊也未必弄得清楚,推托道:“那太麻煩了。你剛才說的,我只聽明白了一兩成:原礦在連云山下粗略篩選一道,運送至此還要經(jīng)歷七八道工序,才能銷煉為精鐵,是不是?”若蘇厄點了好幾下頭,簡直比他這個學生還拘謹?shù)枚啵骸笆?,是的?!?/br>屈方寧恍然道:“那真是千錘百煉了。那……一百斤原礦,煉得出多少精鐵來?”若蘇厄為難道:“這我說不太準。像火字十二、十六礦井運出的,都是甲等原石,頭次析裂就能入爐的也有;二十之后的就差多了,一兩百斤原礦淘盡,提煉不過七八斤,白白浪費許多柴火。我眼力不足,再三甄別,總是難免放一些‘癟腳皮子’進池?!?/br>屈方寧唔了一聲,指道:“這幾座黃不溜丟的玩意兒,就是你們廢棄出來的沙鐵渣滓么?也沒別的用處,就這么壘砌起來,放在這里礙事?”若蘇厄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這一陣忙著鍛造將軍成婚要用的弩花箭,該叫的人也叫不來,該運的也沒運走。我再去催一催!”說著拔腿就要走。屈方寧忙拉住了他的手,笑道:“慌什么,我又不是來監(jiān)工的!”目視工匠將罽籮中濕淋淋的鐵砂往廢渣堆里一倒,問道:“這東西能不能提煉、有沒有用處,都歸你來判定,是么?”若蘇厄給他捉住了手,整個人都僵硬了,舌頭也捋不直了,連道了十多聲“是、是”。屈方寧心道:“那就好辦多了。”笑道:“好罷,你也是手握重權的人啦!以后有事請你辦,你可不許裝模作樣地推掉?!?/br>若蘇厄心里也默默地說:“你的事情,我看得比自己還重要。又怎么會推掉?”但他說不出甚么動人的話,只能順著他的手掌,嘿嘿地傻笑。屈方寧瞥了一眼向這邊伸頭探腦的工匠,笑道:“看你跟別人說話,還像模像樣的。怎么一到我面前,就憨傻了許多?”若蘇厄紅著臉道:“不、不知道。我一看見你,就……害羞得很?!?/br>屈方寧故意往他面前湊過去:“哦?是不是我長得太難看啦?”若蘇厄臉更紅了,頭跟裝了機關彈簧似的使勁搖晃:“不,不是的。你……”努力了半天,到底說不出好看兩個字,一口氣把臉都憋紫了。他害羞的緣故,屈方寧自然再清楚不過。待欺負人的心得到了滿足,神清氣爽下山之時,忽然想到一事,泠泠打了個寒顫。他想:若蘇厄喜歡自己,所以見了自己才說不出話。照此看來,烏蘭朵公主不也可疑得很嗎?沒過幾天,便是牧民們翹首期盼的帕衣節(jié)大會了。這大會一聽即知風光無限,乃是婦人女子比試巧手裁織、爭奇斗艷的節(jié)日。少女們自不必說,僅僅從裹了一冬的厚重皮襖中輕盈躍出,將苗條的體態(tài)不加吝惜地展示人前,就足以令人贊嘆不已,心醉陶然。有錢人家的女兒,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經(jīng)托人從或近或遠的集市上扯來了南朝的彩錦、羅綺,請最好的紡織娘子做了樣式簇新的衣衫,還要鑲上自己精心積攢的琉璃珠片、金彩翠紗,就為一朝在這大會上艷壓群芳。有時為了不讓別人窺得自己的鎮(zhèn)場之寶,還專門找了一處地方隱藏這件衣裳,縱使最親密的女伴,也不許她看到一點,縱使喪失了友誼也在所不惜。而貧苦人家的女兒就無此豪闊,只能穿顏色灰暗的棉布、麻布,衣上也沒什么新巧花樣,點綴的物什也無比寒酸。斗起美來,任她生得天仙一般,在珠翠華裳之間也要黯淡無光。但最近幾年就大事不妙,因為家家戶戶蠶織的勢頭越來越盛,甚至于有些家貧如洗,連一頭羊、一只牛也沒有的人家,也能給女兒做起絹、羅的衣衫了。這樣一來,富家女孩子的地位就受到了嚴重的威脅。因為有些窮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