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不敢細(xì)想。

商樂王臉色也已變了，柔聲道：“王后，寡人與你相敬如賓數(shù)載，至今方有子息。寡人信你愛你，絕不會有半點懷疑?！?/br>
蘭后輕輕護(hù)住自己隆起的小腹，美目緊閉。

商樂王聲音更和藹：“孩子是寡人的，對么？”

此時天色已黑，三軍皆點起火把照明。蘭后纖弱的身影在火把搖曳之下，更顯得楚楚可憐。

郭兀良終于忍不住，叫道：“阿蘭，阿蘭，你說話。別讓人這么冤枉你！”

蘭后身子又是一顫，臉頰邊青絲垂落，目光似是逃避躲閃，又似不顧一切：“良哥，今天春天，我做了一個夢。”

她目光盈盈，話語也似帶著一層蒙蒙水意：“在夢里，我的身子輕飄飄的，乘著風(fēng)，卷著云朵，一眨眼的工夫，就回到了妺水，回到了棵子坡。娘娘樹還是那么綠著，水邊開滿了雪白的花兒。我高高興興地摘了好多花兒，給自己做了一個大花環(huán)，戴在頭上唱起了歌……良哥，你聞，花兒還是這么香呢！”

郭兀良虎目含淚，顫聲道：“阿蘭，別說了！良哥帶你回去，給你摘花兒！”

蘭后執(zhí)拗地?fù)u了搖頭：“不，良哥，我已經(jīng)嫁了人，是別人的妻子了。你也有妻子、兒女，再也不是當(dāng)年的你了。這么多年啦！能在夢里見到你，我就知足了！良哥，你已經(jīng)老了，你的白馬也老了?？墒窃趬衾?，你還是那么年輕！”

郭兀良痛苦地低吼一聲，銀盔下的手攥得鮮血迸出。

火光搖曳之下，蘭后身子也是搖擺不定，喃喃道：“你跟以前一點兒也沒變，騎在白馬上，站在花海里，對我微微地笑著，把手中的鞭子伸向我。良哥，這一次我接住了，我們就再也不分開了！我要給你生很多很多孩子，比安代哥哥、天哥他們的……加起來還要多！”

郭兀良強(qiáng)抑內(nèi)心苦楚，道：“阿蘭，醒醒！你又在做夢啦！”

蘭后滿臉迷醉地?fù)嶂约盒「?，聲音溫柔之極：“這是夢嗎？如果這是夢，我永遠(yuǎn)都不要醒來?！?/br>
她語態(tài)嬌癡，情意纏綿，屈方寧卻聽得愈來愈心驚。御劍一臂攬在他腰上，鬼面具下神情冷漠，看不出喜怒。

魚麗面色鐵青，至此終不可抑，暴吼道：“蘭素兒，你這不要臉的蕩婦！我父對你情深愛重，關(guān)懷備至。你來其藍(lán)十年，我們哪點對不住你？你卻裝瘋賣傻，借機(jī)勾引我丈夫！”

屈方寧聽她出言叫破，心中驀然一沉。只見御統(tǒng)軍大麾之下，賀真悠然騎在白馬上，嘴邊露出淡淡笑容。

蘭后嬌軀一震，眼神渙散，搖頭道：“你丈夫是誰？賀真嗎？不，我沒有勾引過他。我跟他話都沒說過，怎談得上勾引？”

魚麗嘎聲道：“你還要抵賴？今年四月初三，你跟他在觀鶴臺鬼鬼祟祟的做甚么？你在珍禽苑種滿白花，把自己打扮得小姑娘一般，對我眼皮底下，對他百般獻(xiàn)媚。你當(dāng)我是瞎子？你一輩子心心念念，就是要跟你的老情人重歸舊好。賀真跟他掛了點相，你就不死心地惦記上了？賤人！”

眾軍大嘩，著眼打量郭兀良與賀真二人?；鸸庀掠坝熬b綽瞧不真切，只見二人皆是白馬銀盔，氣質(zhì)和雅，乍眼一看，果真有幾分相似。

蘭后如在夢中，囈道：“那是珍禽苑嗎？不，不會的，其藍(lán)沒有素簪花，一朵也沒有。那是個夢，對嗎？”

賀真嘴邊笑容未消，開口道：“王后，您當(dāng)日摔入在下懷中，命在下除下您衣衫鞋襪之時，可不是這么說的。您說您身離故土，深宮寂寞，見他人少年情侶，頸首交纏，好不羨煞人也！又說大王年老體衰，難以……為繼，只有夫妻之名，并無夫妻之實。在下驚恐惶惑，正待告辭，您卻喚住在下，問您與魚麗誰更貌美。單論相貌，自然是您美一些?？墒枪魇俏医Y(jié)發(fā)妻子，她在我心目中獨一無二，世上萬千女子，誰也比不上她。”

商樂王眼角微微一顫，神色極為陰沉。

蘭后連連搖頭，低聲道：“你為什么要這么污蔑我？這些話，我一句也沒有說過?！?/br>
賀真淡淡道：“您跟我說了許多從前的事，說得最多的就是郭將軍。您說，我跟郭將軍長得很相似。那天您喝醉了，……我也喝醉了?！?/br>
郭兀良全身鎧甲微微碰撞，似在竭力忍耐痛苦。

賀真嘆道：“第二天清晨，我宿醉方醒，才知大錯鑄成。本想一死了之，您卻苦苦求懇，說都是您一個人的授意，與我沒有半點干系。我也是心志不堅，竟茍活到如今。每每念及，生不如死。王后，您做了這件大錯事，便不會良心不安么？”

蘭后退后一步，神色驚恐，顫聲叫道：“不，不是這樣的。明明是你……”

商樂王蒼老的聲音打斷了她：“孩子是誰的？”

蘭后鬢發(fā)凌亂，與平日的端莊美婦竟似完全換了一個人：“不，不，那不是真的。是了，是妖怪，妖怪把我的夢偷走了……天哥，天哥，你來！”

魚麗咬碎銀牙，吼道：“父親，今日拼著跟您恩斷義絕，女兒也要殺了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皮鞭啪地一響，施令道：“查長老何在？我命你即刻動手，收押大王、王后！”

商樂王身后現(xiàn)出一個灰色身影，垂眉不動。永生石上尸體相枕，王宮護(hù)衛(wèi)軍竟已無聲無息倒了一地！

魚麗怒道：“你為什么還不動手？”

查長老全身一顫，什么也沒有說——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的爾敦從他身后走出，嘿嘿一笑：“一別經(jīng)年，公主還是驍勇如昔?！睋]了揮手，兩列漆黑如影的鬼軍左右交錯而出，將商樂王扣住了。

魚麗公主臉色由青轉(zhuǎn)為灰白，轉(zhuǎn)頭時竟似喀喀有聲：“御劍，你……你好手段?！?/br>
御劍笑了一聲，道：“小魚麗，你就是沉不住氣。其藍(lán)對千葉恩情似海，你與我又私交多年，我何忍見你們父女反目？”

魚麗語聲如冰：“好說。我先殺了她！”

御劍緩緩搖頭：“不是我袒護(hù)族人，只是此事大有蹊蹺，叫人不能不起疑。蘭后無緣無故，怎會錯認(rèn)故人？她已有六個月身孕，為何直到此時你才得知？當(dāng)日你部署周密，為何卻被護(hù)衛(wèi)軍探到消息，以致今日之亂？”

他饒有興味地看向賀真：“賀葉護(hù)，你以為如何？或者該叫你……原南朝樞密院副參知賀克讓之子，賀穎真呢？”

第22章千波

永生之海剎那間一片死寂，唯有白霧妖冶地纏繞馬蹄。

賀真的神情在黑暗中動了一動，卻分明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