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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下去,有她回來哭的時候?!?/br>虞冬榮默然半晌,苦笑起來:“你說的也對……心慈……沒什么用?!彼麧坏溃骸耙粋€兩個,都養(yǎng)成了白眼兒狼?!?/br>姚三小姐望了秦梅香一眼。秦老板搖搖頭,輕輕嘆了一口氣。她是何等精明的人,不需再問,已經(jīng)把事情猜出了大概。虞冬榮自顧自沉默了片刻,抬起來頭:“這頭也不是一味就清凈了??找u也是有的,前陣子才炸了一回,死了不少人。不過想來離得遠(yuǎn),總能比那邊好些。還沒問,茵小姐怎么也過來了?”郝文茵輕嘆一聲:“原是和同行在申江開醫(yī)療會議,誰知道亂起來了,只得沒頭沒腦地隨著人流走。萬幸在江城時遇見月瑩姐,這才有了落腳的地方。本想在那邊與同行籌建醫(yī)院,只是沒有條件。剛好從前的同事來信,我便想著到這邊來看看。”秦梅香問到:“郝老板可還好?”郝文茵點頭:“家父身體倒還健朗,只是如今不登臺了,和我大哥一家閉門不出地過日子。梨園里老一輩的同行,但凡有些積蓄的,大都是這樣。謝老板也搬到衛(wèi)陽的朋友家里去了?!?/br>說起戲,姚月瑩又有了精神:“秦老板如今還登臺,真是我們這些戲迷的幸事了。您原來灌的那幾張唱片,如今都成了有錢難買的稀罕貨。祖母和父親都說,聽您一耳朵戲,什么飛機大炮的,統(tǒng)統(tǒng)都忘了。如今您平安無事,有空時不妨再多灌些。您能賺錢,我們也有耳福?!?/br>秦梅香露出了有些傷感的神色:“灌唱片容易,可湊齊那個班底卻難了。當(dāng)初也是托大伙兒的福?!蹦菚r候同他一塊兒灌音的,哪一個拎出來不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慕莾耗?。可如今謝世的謝世,封嗓的封嗓。本以為能同小玉麟一塊兒搭戲,誰想那孩子撇下人半路從軍去了。如今的梨園行與這河山一樣風(fēng)雨飄搖,只剩他一個還孤零零地站在臺上。說起來,怎能不令人心生惘然。姚三小姐卻搖搖頭:“哪怕只有您一個人,也是好的。就像沙漠里的一眼泉,少極了,所以才珍貴極了。您也不必妄自菲薄。這世道,能留下一點兒好東西,都是大伙兒的福氣。不信你問問七弟弟,是不是這個道理?”虞冬榮點頭,黯然道:“不錯,能留就留,哪怕留下一點兒也是好的。我瞧著這邊的人也愛看電影,剛好有個挺大的電影公司搬過來了。你若是愿意,我找人去和他們談?wù)?,看看能不能把戲搬到熒幕上?!?/br>秦梅香沉默了一下:“過段時間吧?!?/br>雖然臺下的情緒是這樣低落,但是上了臺完全是另一種樣子。扮誰像誰,那沒什么好夸的。扮誰是誰,才叫做真本事。秦梅香的苦從來不是白吃的。蓉城正當(dāng)好時節(jié)。當(dāng)春的新筍,當(dāng)季的花,當(dāng)令的新果,當(dāng)年的茶。人們給抗戰(zhàn)捐款捐物捐兒郎,但是轉(zhuǎn)過頭來,茶要照喝,麻將要照搓,毛肚要照涮,戲也要照聽。無他,及時行樂,且醉且歌。這樣的時候,有一個絕色的伶人,或啼或笑,或嗔或嬌,舞起水袖,有若天女降世,唱起清歌,余音久久不息——怎能不引人發(fā)狂。夏初的時候,慶華班連演了七天綠珠墜樓,秦梅香下了戲,從戲院門口到黃包車等人之處,短短兩三分鐘的路,他走了有二十分鐘。好容易讓人護著沖出重圍,發(fā)現(xiàn)長衫的袖子左右都讓人扯散了。轉(zhuǎn)頭黑市上就開始有人掛牌賣“秦老板的袖子”,簡直讓人哭笑不得。只得登報發(fā)一個聲明,先感謝觀眾的厚愛,然后委婉地提醒大家,袖子雖然扯破了,但是并沒有丟失。人這樣紅,少不得也要像從前一樣,有應(yīng)酬紛至沓來。接近他的人自然抱著什么心思的都有。有真心喜歡他的戲的,也有懷著一點兒旖旎心思的。這兩類人倒是都沒什么,畢竟不論心思如何,善意與風(fēng)流的心思居多。秦梅香和和氣氣地笑著,與他們敬一杯香茶,喝兩盞淡酒,也就彼此心領(lǐng)神會,點到即止了。人這樣紅,少不得也要像從前一樣,有應(yīng)酬紛至沓來。接近他的人自然抱著什么心思的都有。有真心喜歡他的戲的,也有懷著一點兒旖旎心思的。這兩類人倒是都沒什么,畢竟不論心思如何,善意與風(fēng)流的成分居多。秦梅香和和氣氣地笑著,與他們敬一杯香茶,喝兩盞淡酒,也就彼此心領(lǐng)神會,點到即止了。可有些人就不是那么好打發(fā)的了。比方說袍哥會里瞧他不順眼的。這股勢力屬于江湖黑道,行事有自己的一套章法。上面一向拿他們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秦梅香雖然與當(dāng)?shù)氐馁F人都有著一點兒交情,可這種淺薄的交情與他當(dāng)年背后的許平山是不可同日而語的。于是只得含混柔順地敷衍一番。好在那邊的人似乎也有所忌憚,一時倒是還彼此相安無事。應(yīng)酬事了,和虞七少爺一起離席出門。秦梅香上了車,把車窗打開,讓濕漉漉的空氣灌進來。虞冬榮看了他一眼,勸道:“喝了酒,當(dāng)心傷風(fēng)?!?/br>秦梅香搖頭:“這兒哪有什么風(fēng)?!彼蚓埔舛杭t的臉上露出一點兒熏然的笑:“茵小姐的心心念念的醫(yī)院有著落了。今兒總算沒有白出來一趟,大伙兒聽到是建醫(yī)院,都愿意慷慨解囊……”虞七少爺宴會上一直喝著白水,此刻倒是很冷靜:“酒后的話未必能當(dāng)真,且看明日酒醒時能有多少人上門來送錢?!?/br>秦梅香不在意地笑了笑:“便是真的沒有,我也不會讓他們的努力落空,那兒不是還有一箱子黃魚呢么……”車在河邊停了下來。秦梅香靠坐在車?yán)铮匆姾诎抵腥计鹆艘恍腔鸸?,明明滅滅的。虞冬榮在抽煙。七少爺從前沒有這個習(xí)慣,是從小玉麟走后開始的。秦梅香靠在哪兒,迷離的目光越過了人,往天邊望——自然什么都望不到。這地方常年云霧繚繞的,太陽和月亮都很少露出臉了。他坐了一會兒,也下得車來,走到虞冬榮身邊:“少抽些吧,傷肺?!?/br>虞冬榮不置可否,把煙蒂扔在地上踩滅了:“小玉麟……上前線了。”秦梅香輕輕啊了一聲,酒意徹底散了。虞冬榮頹然道:“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對他不好么?好生唱他的戲不好么?上戰(zhàn)場的人那么多,又不缺他一個。一天到晚貼在我身上甜言蜜語,到頭來說走就走……白眼兒狼……從前也沒見他在這上頭如何熱心……”秦梅香低聲道:“慶華里有從前伶界聯(lián)合會的人,想來是聽他們說了許多吧。戲班響應(yīng)號召的義演,也有許多。之前不是還出去唱過幾次慰軍戲么?雖說不是在前線上……這一回征兵,班子里青壯的同行走了好幾個。老實說,我也不是沒動過念頭。只是我這樣的,上了戰(zhàn)場,怕也只能做個拖累。留在后頭,倒是還有一些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