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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心強,生怕薛正陽說了什么嚴(yán)厲的話,讓孫擎風(fēng)難過,翻來覆去睡不著。過了一小會兒,估摸著孫擎風(fēng)身上涼氣已散,他便蠕動著鉆進(jìn)對方的被窩,探出腦袋,枕在孫擎風(fēng)胸前,道:“你們到底說了什么?”孫擎風(fēng)被金麟兒身上的熱氣燙著了,把他腦袋推開,道:“說你是個煩人精,讓我多擔(dān)待。”“我才不信。若他真說了這話,以你的脾氣,必定剛回來的時候就忍不住說給我聽了。”金麟兒不依不饒,簡直像是黏在了孫擎風(fēng)身上。孫擎風(fēng)不得辦法,只能任他靠著,隨口說:“你不睡,我可睡了?!?/br>金麟兒:“我知道他說了什么?!?/br>孫擎風(fēng)哼了一聲:“你又知道了?!?/br>金麟兒嘆了口氣,像個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經(jīng)道:“若他說了我的壞話,你必定忍不住要拿來罵我。若他說了我的或是你的好話,你被我問煩了,也會說出來。你瞞著我不說,肯定是他說了些有關(guān)你自己的話,不是什么好話,你不告訴我,怕我生氣?或者怕我聽了,也覺得你不好?!?/br>孫擎風(fēng)險些被金麟兒繞暈,一把捂住他的嘴,怒道:“我會怕你?”金麟兒虛虛地咬了孫擎風(fēng)一口,笑道:“大哥怎會怕我?是我怕你。我怕外公說的話讓你難過,又或是惹你生氣。你是什么樣的人,我最是清楚,旁人的話,聽不聽都沒什么所謂。我只是怕你難過?!?/br>孫擎風(fēng)眸中原有冰雪,聽過金麟兒這句話,冰原亦已化作柔水。金麟兒知道孫擎風(fēng)被安慰好了,便得寸進(jìn)尺道:“大哥,你好久都沒給我講故事了。”孫擎風(fēng):“你不是不愛聽么?”金麟兒:“我今天突然愛聽了?!?/br>孫擎風(fēng):“從前有只狼,還有個孩子,那孩子不肯睡覺,狼就把他給吃了。講完了,睡覺。”“我睡不著?!苯瘅雰呵那纳斐鍪?,在孫擎風(fēng)肚子上戳了一下,被他硬實的腹肌咯了一下,干脆把整個手掌都貼了上去,“輾轉(zhuǎn)數(shù)月,風(fēng)餐露宿,我們就像沒有根的浮萍,只是相互纏繞著。如今,又能落地生根,又有一個家能讓我和你安定下來,我覺得很開心?!?/br>孫擎風(fēng)困得有些發(fā)懵,脾氣沒有清醒時那樣暴躁,把手掌覆在金麟兒手掌上,讓他不要亂動,開始說故事:“給你講講兩百年前的事,想聽么?不想聽也要聽?!?/br>不待金麟兒回話,孫擎風(fēng)便自顧自地說了起來,道:“今日看見洞府門口的帆幢,我就想起來了。兩百年前,青明山上的城還叫末那城,城中百姓皆篤信佛教。那地方的佛教,與中原略有不同,教眾可成親生子,只要信它就好。”金麟兒預(yù)感這故事并不有趣,聽了不一會兒,便覺得睡意襲來,只抱著孫擎風(fēng),道:“能成親倒是不錯,能生孩子就更好了,聽周師兄說,全真教的道士也可以。”孫擎風(fēng)沒笑,言語間甚至帶著一絲涼意,道:“末那城的城守,是個佛門弟子,信仰虔誠,一生所愿唯有普度眾生。如何普度?平日弘揚佛法,樂善好施。當(dāng)鬼方國陳兵白海,他便帶百姓們浴血奮戰(zhàn),原野上白骨累累,都是他手中的佛珠。鬼方國被打怕了,趁夜從懸崖峭壁上爬上青明山,一夜間將整座城池圍住,誰都沒能預(yù)料到。白海總兵趙大人,正在城中聽城守弘法,同樣被困在其中?!?/br>金麟兒:“青明山上荒涼得很,單靠城中百姓勞作,過冬都成問題。該如何是好?想必,鬼方武士俱非善類,定是雙管齊下,同時圍末那城、攻白海原。白海的軍士們沒人指揮,又要如何御敵?”孫擎風(fēng):“城守有位朋友,在白海界邊撿回去的,當(dāng)時奄奄一息,被他不惜代價救活了。那朋友是個游方道士,具體是甚么流派,不得而知。城守只知道,道士得了怪病,極其虛弱,要按照古方,飲人血才能活,便效仿釋迦牟尼割rou飼虎,放血給他。城守這份心,得了回報?!?/br>金麟兒:“道士撒豆成兵,解了困局?”孫擎風(fēng)冷笑:“道士若能撒豆成兵,何故要待在城守身邊?他只曉得些煉器的法門,手上有一本緣故時候傳下來的道藏,找到其中最厲害的一種功法,告訴城守和趙總兵。城守和總兵,則又將這法門告知全城百姓。百姓們熱血沸騰,都想借著這法門,以兩萬人勝過鬼方十萬大軍?!?/br>金麟兒越聽越覺得發(fā)冷,連忙止住孫擎風(fēng),說:“若世上真有這法門,還打什么仗?大哥,你編故事太敷衍了,還是睡覺吧。”孫擎風(fēng)給金麟兒掖了掖被角:“你聽來覺得荒謬,城守的兒子晨起時,見到城中血流成河,更覺得荒謬至極。但是,一萬個人的血已經(jīng)流了出來,還能如何?城守老了,他想讓那道人將自己放血拆骨,道人卻告訴他,以身為爐鼎的人,縱被扒皮拆骨剜心,都必須熬到印成以后才能去死,以他的能耐撐不到最后。或許,是那道人不愿好友犧牲,故意撒謊騙他?我是不知。反正,最后挺身而出的,是城守那最不成器的小兒子?!?/br>金麟兒終于明白過來,那個道人就是狐妖胡酒,城守是孫擎風(fēng)的爹,孫擎風(fēng)在說他自己的故事。這故事,孫擎風(fēng)從前說過一些,但只是輕描淡寫,全沒有這般詳盡生動,這般殘酷血腥。孫擎風(fēng)帶著一種過分的冷靜,幽幽道來:“胡酒煉化出金印,趙將軍得了印,朝夕間練成,我則因鬼煞侵體而重生。胡酒走了,立下兩百年之約。只我和趙將軍兩個人,殺光了十萬鬼方畜生。“那一年,整個青明山都是紅的,尸骨多到秋楓崖都裝不下了。但這樣的戰(zhàn)力,是用整整一萬個人的命換來的,此后再不會有。而鬼方畜生卻如野草,春風(fēng)吹又生。”金麟兒腦海中鮮紅一片,震驚至極,哭都哭不出來,只覺黑暗中滲透出無盡的涼意,向上挪了挪,捧住孫擎風(fēng)的臉,把他按在自己心口,道:“大哥,對不住,我以后再也不讓你給我說故事了?!?/br>他只想把孫擎風(fēng)按進(jìn)自己心里,讓他暖起來。孫擎風(fēng)釋然笑道:“所以說,薛正陽才活了多少年,我又活了多少年?誰見識多,誰經(jīng)歷多,自是一目了然。我不在意他如何說,不會因他的話而煩惱,你少來煩我?!?/br>金麟兒:“你教過我的,學(xué)什么、信什么、要什么,都不可偏聽旁人只言片語,須自己去看、去想,去取舍。不管別人如何誤解你,如何勸說我,我都會如從前一樣敬慕你。”“說得好!是我的……”孫擎風(fēng)對金麟兒的回答甚感滿意,想夸他一句,卻又不知該如何形容,是什么?是我的麟兒?不行,這話太古怪了。他把話咽了回去,只伸手在金麟兒腦袋上抓了一把:“說甚么苦己利人,全是屁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