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多年，群體躍遷理論也成熟一千多年了，如何從五維空間中順利降維卻一直是將軍們的重要難題之一。

“如果是帝國和聯(lián)盟，進行這種大規(guī)模的艦隊降維可能會有困難，但我不認為暗星堂也有?！蔽骼麃喣霉饽X筆在卡列揚畫的星空圖上描補，頭也不抬道：“唯一的解釋是，尤涅斯不想讓主力這么快和我們對上?！?/br>
“他怕我們？”

西利亞搖搖頭。

“想保存實力進攻白鷺星？”

“也許吧?！?/br>
這口氣聽著不太確定，卡列揚皺眉問：“您還有什么其他解釋嗎？其實就算暗星艦隊避免了在米拉·希普爾星域和我們交手，等經(jīng)過法布拉斯要塞時也免不了有一場惡戰(zhàn)的，保存實力進攻白鷺星什么的根本就是……”

他想說根本就是妄想，但話還沒說完，就聽西利亞淡淡道：“也許他們正在找繞過要塞的方法?！?/br>
卡列揚一怔，“怎么可能？”

西利亞沒有看他，也沒有說話。他低頭望著面前靜靜旋轉(zhuǎn)的立體星空，廣袤而璀璨的雙子座星系正映在他深邃的眼底，更遠處M35星團仿佛光影中的巨大漩渦，一頭扎進無邊無際的遙遠太空。

“宇宙中總隱藏著太多的可能……”西利亞注視著它，輕聲說：“也許，他們也在等待某種可能的發(fā)生?！?/br>
·

同一時刻，仙女座金水星。

道格拉斯·孔塞特林帶著手銬，被兩個士兵從飛艇上押下來，站在了塵土飛揚的沙丘上。

遠處是一望無際的荒原，風從天地間刮來，卷起彌漫的沙霧，吹著哨子向地平線呼嘯而去。金紅色的夕陽如巨大的圓盤一般緩緩降落，將沙天一線的地方染得通紅，就像大灘淋漓的鮮血傾盆而下。

道格拉斯在風中瞇起眼睛，望著不遠處如巖石般佇立的身影：“莫文中將。”

莫文裹著軍服披風，微黑的臉上毫無表情，抬手時掌間亮光一閃——那是一把高頻沖擊粒子槍。

“這就是你們決定我死刑的地點嗎？”道格拉斯的語氣好像在談論午餐一般平靜，甚至還笑了一下：“我還以為你們會俗氣的把我放在冰凍艙里射向太空……如此看來，西利亞其實是個很有浪漫情懷的人哪?！?/br>
莫文冷冷道：“元帥說孔塞特林家族耗費的國家財富已經(jīng)夠多了，沒必要再為您浪費一個冷凍艙。”

這話雖然跟西利亞元帥溫和寬容的表象不大相符，但也確實是他的風格。出乎意料的是道格拉斯并沒有因此而動肝火，相反他笑著搖了搖頭：“對我來說已經(jīng)無所謂了，不管生前具有多么榮耀顯赫的身份，死后一抔黃土也就足夠掩蓋這具軀體的了……倒是你們這些殺死我的人，會帶著聯(lián)盟走向什么地方呢？”

“我們都會跟隨元帥。”

“只是這樣就可以了嗎？你怎么就敢確定，西利亞就一定是對的呢？”

莫文張口想反駁，卻被道格拉斯笑著打斷了：“跟隨西利亞不過是你們的慣性罷了，就像帝國跟隨皇帝，黑暗武士跟隨暗星堂：你們以為自己選擇的首領一定是對的，但這只是因為你們閉上眼睛懶于思考，一味的向著同一個方向前進而已……就像西利亞也犯過很多難以彌補的錯誤，但都因為你們懶得睜開眼睛去探查真相，因此被僥幸的暫時掩蓋了?！?/br>
“沒人不會犯錯，但總比孔塞特林家族犯下的罪行要強！”莫文厲聲喝道：“到了這個地步你還不死心嗎，孔塞特林議長？！”

“你說孔塞特林家族浪費了大量的國家財富，那是因為你不知道西利亞曾經(jīng)把聯(lián)盟最大的瑰寶埋藏起來拱手送人！可笑你們這些無知的螻蟻，還以為在往正確的道路前進，卻不知道自己終將隨著歷史而被淘汰！”道格拉斯驀然爆發(fā)出一陣大笑，說：“帝國崩潰近在眼前，聯(lián)盟的末日也不遠了！”

莫文怒道：“住口！”

風沙呼嘯而過，很快將他被怒火燒熱的腦袋吹清醒過來。莫文微微喘息的看著面前的老人，片刻后再開口時聲音已經(jīng)非常冷靜：“時間到了，孔塞特林議長，您還有什么遺言想說嗎？”

道格拉斯遺憾的看著他，仿佛很為這位中將的愚昧而嘆息，半晌才自嘲道：“我猜西利亞是不會見我最后一面的了？”

“西利亞元帥在太空執(zhí)行重要軍事任務，沒有時間回來送您上路。不過為了表示對您的尊重，元帥特地派我來為您執(zhí)行死刑?！?/br>
“真是虛偽的回答啊……”道格拉斯笑容中諷刺的意味加重了，“不過，這樣也好——反正也不是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

這話從一個將死之人嘴里出來，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詛咒。莫文中將心里突然騰起一股怒火，費了很大功夫才勉強壓了下去，冷冰冰道：“您真的這么認為嗎？好吧，既然沒有別的話，那么我這就送您上路了。”

回答他的是道格拉斯頗有深意的笑容，然而在亙古不變的塵沙中，這一縷笑意也如此的模糊不清，幾乎立刻就隨著狂風飄散而去，快得仿佛是莫文的錯覺。

……

沙丘上響起呯的一聲槍響，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片刻后，等待在一邊的士兵快步上前將道格拉斯的遺體收斂，按照他生前的遺愿裝進深土倉，在重力裝置的作用下立刻順著流沙向深深的地底沉入。

萬噸黃沙將覆蓋其上，將這個生前呼風喚雨風光無限的老人永遠壓進不見天日的深淵。

在孔塞特林家族大權(quán)彪炳的數(shù)百年中，從未有過哪個家族成員被處以這么特殊的死刑，甚至在聯(lián)盟千年的歷史上也是相當罕見的。莫文靜靜看著深土倉在黃沙的漩渦中沉入腳下，突然想起半個世紀以前，西利亞元帥戰(zhàn)死紅土星，也是這樣帶著殘破的機甲鳳凰沉入了沙漠之底……明明是相似的場景，但那一刻的慘烈和悲涼，卻和眼下這荒謬的葬禮截然不同。

“中將，”一個士兵上前敬了個軍禮。

身后傳來螺旋扇落地時巨大的聲音和旋風，莫文中將轉(zhuǎn)過身，瞇眼望向緩緩降落的武裝飛艇：“走吧?！?/br>
“回法布拉斯要塞嗎？”

“是。還有幫我接通元帥，向他稟告孔塞特林議長死刑結(jié)束的消息……”

……

武裝飛艇載著莫文中將等一行人漸漸升空，很快化作了云層中不起眼的小黑點。

荒原上的風沙還在繼續(xù)，永不停歇的從天地相接處席卷而來，又向著地平線旋轉(zhuǎn)刮去；隨著日影漸移，沙鼬和地鼠從背陰處的洞xue中鉆出來，土黃色的毛皮和荒漠背景融為一體，快速奔進沙丘下的地下水眼開始三五成群的喝水。

地面上流沙形成的漩渦漸漸停止，新的沙層很快覆蓋上來，將剛才在此處發(fā)生的一切連同痕跡都悄然抹去。

廣袤的荒原一片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