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倫瞪他，任何阻礙在他和食物之間的都是他的敵人。

赫連郁沒說話，而是拿出了混有延緩毒性的藥的酒囊，烏倫一看到這個就垮下臉，這藥腥臭而苦澀的口感真是讓人記憶猶新。

不過烏倫顯然不能拒絕，在他皺著眉咽下藥酒時，赫連郁已經(jīng)趁他不注意，把骨片在魚湯中浸了片刻。

沒有變色，大巫瞟了一眼，低聲道：“快吃吧?！?/br>
授課不可能因為夜晚的到來就暫停，女奴撤下碗筷后，暈沉沉就這樣想趴在地毯上睡過去的烏倫被赫連郁用冰塊冰醒。他一點也不期待地發(fā)現(xiàn)，作為老師時，大安國師表面上的溫柔就像是水中泡沫一樣很快消失。赫連郁對學(xué)生的要求可以說是苛刻的，手酸無比拿著刻刀在竹簡上刻字的烏倫想，或許是大巫是以他本人作為對比，意識不到在優(yōu)秀之下還有良好這個評價，更別說及格了。

烏倫不能說是一個不好的學(xué)生，他姆媽也教過他寫字，然而姆媽不會像赫連郁這般，對橫彎鉤上那個鉤的長度都有要求。

“其實從學(xué)寫字開始就練習(xí)這個更好，”第二天休息時，赫連郁將那顆明光珠舉起來給他看，天氣晴朗，透過日光，烏倫才看到明光珠上有極細(xì)而曲折的紋路，“販賣明光珠可以說是星臺，以及所有巫者的金錢來源，存儲的日光越多，明光珠的價格越昂貴，而決定一顆明光珠品質(zhì)的，除了明珠的大小，還有巫的技術(shù)……比如說這個，上面的紋路錯誤很多。”

烏倫還能說什么呢？他并非不知好歹的人，大安國師此刻的嚴(yán)格要求，顯然是為了他好。

“巫的力量來源于心，”赫連郁教他，“閉上眼睛，將心神往下沉，沉到不可知的深淵里，那里是巫的力量源泉，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也沒有看到。”

赫連郁對這個回答并不驚訝。

“沒關(guān)系，繼續(xù)吧?！?/br>
第三天夜里，他們又說起巫術(shù)。

“三大巫術(shù)，天地通靈，羅天萬象，扶桑明珠。通靈不需要學(xué)，因為這是成為小巫后天生便明曉的。所謂通靈，通的是游蕩在天與地之間的風(fēng)靈水靈，木靈火靈，大地之靈，鬼神之靈，巫的秉性不同，相合的靈也不同，能借用力量，才是真正的通靈之術(shù)?！?/br>
“有兩個例外，”赫連郁看一眼就知道烏倫想問什么，“一個是太陽大巫，他們驅(qū)使日光的力量來自于太陽金章。以及黑巫，黑巫在通靈一道的天賦太弱，只能通妖魔的鬼靈，或者以妖魔尸骨為媒介，才能做到驅(qū)使天地之靈?！?/br>
“這么說，骨頭對于黑巫來說，就像是太陽金章對于太陽大巫啊。”

烏倫道。

小孩子不過隨口一言，便再一次陷入到感應(yīng)天地之靈的學(xué)習(xí)中。他沒有看到，聽到他的話，赫連郁抬起手，輕輕摸了摸被鳥顱骨遮蓋住的額頭。

***

相距瓊水蘇尼塔黑市不過幾十里的二龍山的山坡上，披著星辰跋涉的雪滿坡和十八個可憐的飛燕衛(wèi)連貫進(jìn)入一處隱蔽的山洞。

這幾天雪停了，天氣反而更冷，疾風(fēng)刮過，像是一個碗大的雪球砸在人臉上，白日里有太陽還好，晚上的雪山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飛燕衛(wèi)們沉默地在篝火上烘烤他們被冰凍住機(jī)構(gòu)的袖弩，燒開雪水，一下一下在山洞里的砂巖上磨刀，聲音回蕩在洞xue中，聽得人毛骨悚然。

這聲音顯然嚇不到雪滿坡。

前朝的國師赤足站在洞xue外，抬頭仰望著天空，晴朗的天氣讓夜幕上的群星格外清楚，大大小小的閃爍著，仿佛是有神明以溫柔的目光注視著地上沉睡的世人。

撿柴歸來的侍官路過他身邊，正要進(jìn)洞，突然聽到雪滿坡說：“一千年前，三陸的天空上是沒有星星。”

侍官只想裝作什么也沒有聽到，進(jìn)洞到篝火邊，和自己的同僚待在一起去，然而他總是不好的運氣再一次連累了他，雪滿坡回過頭，對他道：“這位大人，陪一個老人說說話吧?！?/br>
雪滿坡的確是一個老人，他已經(jīng)四十多歲了，平民沒有幾個能活到這個年歲。而雪滿坡以強(qiáng)大的靈力作支撐，讓自己看上最多三十幾歲，卻也遮掩不了眼角悄然爬上的皺紋。

一個飛燕衛(wèi)走出洞xue，接過侍官手里的木柴，給了他個眼神讓他謹(jǐn)慎，然后退回洞中。

侍官只能回答：“您想說什么？”

“你說，等我死后，會變成一顆怎么樣的星星呢？”雪滿坡問。

這個問題讓侍官愣住片刻。

一千年前的三陸籠罩在黑暗中，天空上沒有太陽，也沒有星星，大巫扶桑和他的火化為了太陽，而這一千年里死去的每個大巫，都化為星辰，才有了如今這璀璨的天空。

“大概是個很亮很大的星星吧?！笔坦倩卮稹?/br>
“哪有星星比太陽還亮，又哪有星星比太陽更大，”雪滿坡將視線移開，“太陽的力量，真是讓人著迷啊。”

“是吧?！笔坦俜笱苤?。

“真想去千年前，見識大巫扶桑到底是何等人物，或是見一見太陽大巫，可惜太陽大巫那仁死在五年前，她從未踏上過中陸，我過去也未曾去過青陸，當(dāng)年重哀帝要青陸獻(xiàn)上質(zhì)子，來的為何是赫連郁，而不是她呢？”

“很可惜?！?/br>
依然在敷衍的侍官想，要是讓他們國師發(fā)現(xiàn)雪滿坡的企圖，這位恐怕得真的回歸冥河了，畢竟國師是為了meimei連皇帝都打的人。

“其實我一直有個疑惑，”雪滿坡道，“赫連那仁死后，太陽金章到底落在何人手里?！?/br>
“那仁可汗死在大雪山，太陽金章自然是在大雪山?！?/br>
“不，不不，我想，一對雙生子的天賦必然不會相差到那樣打的地步，是不是？赫連郁雖然不能成為太陽大巫，卻不代表他不能接受太陽金章。當(dāng)年和我這位小師弟同在星臺學(xué)習(xí)時，就已經(jīng)見過他的膽大妄為，按照事理推斷，太陽金章必然是在他這個殺死赫連那仁的人手里。”

“國師沒有殺死那仁可汗?！?/br>
沒料想到會被反駁的雪滿坡重新將視線落回在侍官的臉上。

黑圍巾遮住侍官半張臉，雪滿坡只看到了侍官的一雙眼睛，褐色的眼睛如琥珀般清澈，里面是屬于少年人特有的不服輸。

“那我們來打個賭好了，年輕人，”雪滿坡道，“再等幾天，各方萬事俱備，太陽金章到底在不在赫連郁身上，自然可見分曉。”說完這句，他又繼續(xù)抬頭仰望群星，“我原本想讓他死在云屏，對赫連郁而言，死前重歸故土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啊，不過死在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