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總，你見多識廣，現(xiàn)在市面上有沒有適合兩口之家的小戶型，最好是物美價廉的?！笨吹剿翁礻荒歉笔竦臉幼樱嵲床辉父勺?，索性找些房子的話題來聊。

“你要買？”宋天昊扭過頭感興趣的問。

“不是我，幫人打聽打聽，最好是城西，或者西南的。”

“我?guī)湍懔粢庵??！彼翁礻淮饝?yīng)著，眼睛里卻透露出別的思量，“你現(xiàn)在不是單身嗎？休息時沒事兒一塊兒出來玩兒，就當(dāng)是跟我約會吧？”

鄭源瞅一眼宋天昊左手無名指上的銀白色戒指，一愣。宋天昊是彎的？看著不像。

宋天昊問道：“不方便？”

鄭源現(xiàn)在也漸漸摸透了這個人的說話風(fēng)格，剛才這般沒準(zhǔn)兒又是風(fēng)言風(fēng)語，呲笑了一聲：“恒力和我們報社是老客戶，陪宋總打發(fā)時間，我沒有推辭的道理?！?/br>
宋天昊見鄭源沒把他的話當(dāng)真，也不想多解釋。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就想起了歐陽的話題。

“有一次我恰巧去那家公司，沒想到就碰見了歐陽。還跟他聊起了你。”

“我？”

“你?！?/br>
“勞宋總費心了?！编嵲纯吞椎男Φ?。

“其實我一直好奇，前些年你們那么熟，你了解歐陽是怎么樣的人么？反正每次他看著我，眼神禮貌到位，但實際上就像看一個箱子、或者一個破拖把，可能還更糟糕。他看著你的時候呢？就算他喜歡你，也不是現(xiàn)在這個你。他喜歡想象中的那個你。那個你，可能只是個紙箱形狀的機器人。”宋天昊這么說著，那副表情好像就在回憶歐陽看他的眼神。

明知道這是歪理邪說，鄭源還是不由得想起小時候的歐陽。歐陽上一年級時，鄭源已上三年級，每天不管鄭源回來的再晚，他都會等鄭源一起做作業(yè)。后來歐陽的母親去世，他父親上夜班或者打牌時，都會把歐陽寄放在鄭源家過夜。這么一來，小歐陽更有理由看管著鄭源。陪鄭源完成最后一遍抄寫，他會鄭重其事的將語文課本擺在鄭源面前，讓鄭源給他聽寫。遇到不會的題，他更是纏著鄭源教他，再一臉認真的聽鄭源講解，百分百的相信鄭源口中的一切。歐陽專注一件事情時，眼神專注到惹人憐愛。有一次，為了臨摹一只卡通松鼠尾巴彎曲的弧度，他從晚上七點直畫到凌晨十二點，任誰勸都沒用。

“歐陽那么對你，難道不是因為你狗都嫌？”懷念歸懷念，不過在鄭源看來，宋天昊是那種還沒到30歲就打著高爾夫、喝著茶的人。眼下說著俏皮話泡著妹子，然后找個門當(dāng)戶對的大小姐結(jié)婚。然后當(dāng)40歲開始脫發(fā)時，會花大筆金錢和時間出入頭發(fā)健康中心植發(fā)。歐陽面對這樣的人，會有什么好臉色呢？

“嘿嘿，也許吧。我這個人，從頭俗到腳，連名字都俗氣到吐。所以我拼命學(xué)習(xí)、玩命花錢，好讓人了解：哦，原來這個人不光有錢，還擁有其他很多更糟糕的東西。”宋天昊一臉認真的說，深怕鄭源不相信他。

聽到他這么鬼扯倒也有趣，鄭源忍不住笑了。方才的郁悶減了三分。緩過勁兒來，他才來得及反省，剛才他對于車馬費的反應(yīng)，太幼稚了。歐陽就是這樣一是一，二是二的人。就算要拒絕，也該私底下向歐陽解釋，而不是當(dāng)面拒絕。

“剛才多謝了。”鄭源發(fā)現(xiàn)，對不相干的人道謝，容易的一文不值。

宋天昊喝一口黑咖啡，苦笑說：“我還以為你是那種不會輕易道謝的人。”

“那得看對誰?！?/br>
聽了鄭源的話，宋天昊做出一副中彈時的受傷表情，捂住胸口，笑著吐了吐舌頭。鄭源突然發(fā)現(xiàn)，宋天昊或許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招人討厭，蔣小凡也不會穿著這么俏麗的連衣裙……

之后，鄭源意識到自己剛才瞥見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蔣小凡！穿著玫紅的無袖連衣裙！她經(jīng)過咖啡廳門前，向臨近的直梯走去。這附近的直梯并不通向歐陽所在的宴會廳。工作時間里蔣小凡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里？

鄭源懷疑自己看錯了，可眼前正在和宋天昊應(yīng)酬，也不便去看個究竟。

鄭源收回目光，宋天昊依舊坐在那里，對著天花板上掛著的吊蘭放空。鄭源喝口冷掉的綠茶。出乎意料的是，茶并沒有冷掉。他才想起原來是剛才自己思考時，宋天昊招呼服務(wù)生新?lián)Q的。

“宋總接下來沒安排嗎？”鄭源放下茶杯問道。

宋天昊沒有得到回答，看看手表，起身去吧臺結(jié)賬。之后他返回座位前，挑起一邊眉毛提醒鄭源：“晚上約了客戶吃飯。別忘了你還有1000塊錢在我這兒，想出來怎么花隨時告訴我。對了，下次找歐陽和蔣小凡一起出去玩兒吧?！?/br>
鄭源目瞪口呆。這個宋天昊，怎么會認識蔣小凡。

可是一想到蔣小凡，鄭源的一顆心又懸起來。她在工作時間來這里干什么呢？難道是來找歐陽的？但是依照歐陽的風(fēng)格，不是十萬火急，不會和女朋友在工作現(xiàn)場見面。

鄭源滿腦子都是別人的女朋友為什么會花枝招展得出現(xiàn)在酒店，不知不覺又回到了論壇現(xiàn)場。他剛走到通往會場走廊邊的休息區(qū)，就看見歐陽忙里偷閑的坐在休息區(qū)的吧臺前喝著一杯熱茶。

鄭源猶豫了一下想離開，卻已經(jīng)被歐陽敏銳的視線捕捉到。無奈，他拖著緩慢的步伐朝歐陽走去，臉上露出小孩子打碎花瓶之后的表情。

“還以為你走了?！睔W陽放下茶杯，笑說道，“這次的論壇是不是有些水？”

鄭源沒否認，看著歐陽略帶疲倦的表情，搔搔鼻尖，本想詢問蔣小凡的事情，可最終說出來的唯有道歉：“剛才對不起?！?/br>
說完這句話，鄭源陡然感覺自己和歐陽之間的距離，增加了不止10倍。

“說什么呢。我不會因為那種事情生氣的?！睔W陽哈哈笑著，摘下眼鏡在襯衣胸前的口袋上蹭了蹭，確認沒有灰塵后，重新戴好，“你跟宋天昊關(guān)系看起來挺好的?！?/br>
“客戶嘛……”鄭源想再解釋，又覺得毫無意義。

歐陽垂下眼簾還想說什么，會場方向卻傳來召喚他的聲音，他回應(yīng)著站起身，對鄭源說：“差不多結(jié)束了，你也早點回去吧?！?/br>
說罷，他朝鄭源揮揮手，轉(zhuǎn)身朝會場走去。

走下琴鍵般的旋轉(zhuǎn)樓梯時，鄭源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想想上次三個人吃飯時歐陽講出的故事結(jié)局，鄭源明白歐陽在他們之間劃上了一條線，不容跨越。而現(xiàn)在，他不過是遇見了和平常不太一樣的蔣小凡而已。沒有必要跟歐陽打小報告，也不用試圖打探什么。

但是鄭源不明白，他心里為什么會有種再次失戀般的感覺，就像五臟六腑被不明物拖著一路下墜，掉落到深不可測的黑洞。

☆、十八

作者有話要說：